「陛下在批覆中不是也说过了吗?如今百姓钱少,租赋皆以粮草徵收,以三十钱一石为定额。若税赋占比高于三成五的,还是以三成五来徵收。」
孙资点了点头:「圣君在上,实乃黎庶之福也。」
「来,司空请满饮此杯。」孙资又开始敬起酒来:「我从洛阳来到兖州之后,将近三年的时间没见过司空了。明日这一分别,又不知能何时得见。」
司马懿又与孙资饮了一樽,叹道:「岁月不饶人,彦龙兄且看我头发,我年方五旬,这两年国事操劳之下,额角之处竟也生出几丝白发来了。」
「建安年间随武帝西征至汉中之时,从未感觉如此劳累,今年却疲惫得紧,再也不似往年一般了。」
孙资唏嘘道:「纵然是铁打的身子,又如何经得起这般劳累呢?司空今年属实辛苦,先随陛下巡边幽并,再征辽东,而后快马回洛阳和邺城主持武宣皇后丧礼,再至许昌和兖州。」
「这般辛劳,朝廷若不为司空额外厚赏,就连我都觉得亏待司空了。」
「是吗?」司马懿似笑非笑:「我记得彦龙兄是与贾梁道同年生人?」
「正是。」孙资点头。
司马懿道:「贾梁道守在皖口这两年,堪称尽职。但此前听闻他的身子也不大好,似有想要请求回朝任官之感。当时他的书信刚到许昌,正好赶上了陛下令陈司徒在扬州筑城。东南有事,这件事也被耽搁下来了。」
孙资问道:「既然东南现在已经安靖,那贾梁道回朝之事应该就有眉目了?」
「或许吧。」司马懿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孙资道:「陛下仁心……」
「陛下是仁心,可朝中也并无什麽位置与他。」司马懿冷笑一声:「如今九卿们与尚书们位置皆满,枢密院更无位置,内阁他也不够格。」
「那侍中呢?」孙资突然问道。
「侍中……」司马懿一时语塞:「侍中倒是缺员,不过徐元直也差不多在最近从襄阳回返,缺一人倒也不好说。」
「应该不会。」司马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贾逵年龄有些大了,应不会补了侍中的缺。」
「且不说他了。」司马懿看向孙资:「彦龙兄与我说这个,可是动了想回朝中任官的心思?」
孙资微微低下头来:「若说不想回朝中,那是假话。只不过此前我在陛下面前有失圣心,不知还能不能回得去罢了。」
「兖州刺史虽好,但主政一州,终究不是在洛阳为官。若我能得一九卿之位,那就足以告慰平生了!」
「九卿吗?」司马懿笑道:「以彦龙兄的才资,区区九卿倒也未必不能。依我来看,此番彦龙兄在兖州主持屯田一事,就是你复起的时机了。太和四年即将结束,明年大约又会休养生息一整年的时间,若真要改,那就要到后年或者再晚一年了。」
「若有消息,我会写书信送到兖州来的。」
「司空仁义。」孙资当即从席间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若等重得圣眷,资必重谢司空恩德!」
司马懿认真盯着孙资看了几瞬,方才走上前去将孙资扶起,笑道:「彦龙兄啊彦龙兄,你年长我些许,我常常以你为兄,如何与我这般见外呢?唤我仲达即可!」
「你长子孙宏和次子孙密二人,如今都在何处任职?」
孙资直起腰来,出声回应道:「孙宏现在青州东莱郡为牟平长,孙密因前年浮华案被牵连,如今在河东家中读书,尚未出仕。」
「牟平长……」司马懿停了几瞬之后,方才说道:「牟平那个地方在渤海边上,穷乡僻壤,做不出什麽政绩来,我且调他回洛阳为郎,再去秦州陈季弼处做一任上计掾好了。孙密直接去扬州做州吏好了。」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仲达。」孙资的语气略带感慨:「来,仲达,今日多饮些,不醉不还!」
「好。」司马懿笑道:「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彦龙兄了。」
司马懿给孙资安排的两个职位,一为州上计掾,一为寻常州吏,都是士人子弟不错的仕途起点。
若对于寻常士人来说,这种安排或许还能让人感恩戴德,但对于身为一州刺史的孙资来说,区区州吏还算不得什麽,更像是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罢了。
秦州陈矫,扬州蒋济吗?孙资心中暗暗想着,酒也喝得愈发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