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麦琪的礼物(1 / 2)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5427 字 19小时前

第956章 麦琪的礼物

子夜。

顾为经依然在研究着自己的作品。

他把自己挂在墙上的作品全部都取了下来,一幅接着一幅,把画框与长卷轴就这麽铺在客厅的地板之上。

日出,日中,日落。

薄暮,子夜,黎明。

一幅关于月色的狂想。

一幅关于日色的狂想。

以及一场「音乐会」演出的开头和结尾——一支由《更漏子》点点滴滴,点点滴滴,所滴出来的前奏序曲,以及一支他现在还不知道由什麽样的声调所构成尾声。

画出来的,没画出来的,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存在于想像世界的,在想像世界中亦不存在的。

顾为经所构思的会构成他人生中第一场小型画展「时间」的十幅作品,就是呈现出这样的面貌。

年轻的画家把所有的作品依次呈现圆弧形排列,遇上尚不存在世间的空缺作品,就空出来,像是用一把把逐渐展开的扇子拼成一个巨大的圆。

时间在这个过程里连续在了一起,开始在地板上流动,由头到尾,由尾到头,由日出到日落,由日落到日出。

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时间的铆钉点。

而这个圆环里尚且空缺的那些,则透露出一种醒目的苍白,像是夜空之中被天狗追着咬了一口的月亮。

也许是天猫?

猫狗平等,印象里,阿旺追在奥古斯特屁股后面的次数,要比奥古斯特碾着阿旺跑的次数要多。

顾为经将客厅里的画卷全部堆在地上。

迈步从不存在的「日落」走了出去,走到二楼自己的画室,推开房门,捡起画夹走了回来,他跪坐在地板上,将画夹里的那张水彩画放在了「日色狂想」的位置。

从窗外看过去,年轻人的侧脸被客厅的灯光所照亮,沉浸在沉浸的氛围里,梳的极为整齐的头发搭在额头上,呈现出墨水在画卷之上无声的洇开的质感。

顾为经身体向后折。

慢慢的躺倒在自己的腰上,躺倒在四周的画卷之中,躺倒在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不在连续变幻的时间之中,如同躺倒在一团无色无声的火堆与乾柴之上。

人生天地之间。

谁不是无时无刻在饱受时间的炙烤。

少年人十来岁时,时间往往过的阳光四射,激情四溢,诚之所至,金石为开。年岁大了些,方知生活之中总有些难以逾越的层层关隘。纵然是轻描淡写,满含笑意的人,生活之中亦有种种不顺心如意之处。

明白这一点。

你才从小孩子,少年人,变为真正的去独当一面的大人。

马仕三世说,曾计划让顾为经成为一个不到二十岁,就在大型美术馆里开个人画展的超级新星。

今天是2018年8月10日,他没有像是设想的那样,在美术馆里被聚光灯所围绕,开着自己的第一场画展。顾为经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死寂般的房子里,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

生日还有几个月才到。

而顾为经已经二十岁了。

——

顾为经不知道在地板上躺了多久。

他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年轻的画家摸出手机,看到了电话号码,他本以为是自己爷爷打过来的电话,但不是。

他接通了电话。

「一起转一转麽?」

伊莲娜小姐一句话也没有提他们之前的争吵,在听筒里说。

「当然。」

顾为经说道。

「我发给你定位。」安娜分享给了顾为经地点。

「20分钟?」她问道。

「怎麽了?」伊莲娜小姐听出了他的沉默。

「20分钟内到不了。」

顾为经有点奇怪的平静语气说道:「谷歌地图上说,我和你之间的距离大约一千公里,驾车的话,预计要到明天上午九点左右。」

安娜也难得沉默了。

「我在巴黎的Pont des Arts桥边的长椅上,你一直说,自己要去看看巴黎的日落和夜景。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伯顿牧场……现在就在躺在钢琴边的地毯上……画画。」

顾为经回答。

「我取消了去巴黎的机票。」

电话里又沉默了十来秒钟,他听见了伊莲娜小姐的笑声,很轻,几乎和通话的底躁混在一起。

「我很少会弄出这样的乌龙。」

安娜说道。

「你介意等到明天上午九点麽?」顾为经询问道。

「不。」

安娜说道。

「你等我吧。」

——

顾为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听到客厅里有人走动,于是在梦中清醒,睁开了眼睛。

不清楚现在是几点,天还擦黑着,窗外是蒙蒙亮的黎明。安娜拄着手杖站在房间里,身上披着天青色的柔软披肩,栗色的头发盘在脑后。

奥古斯特乖巧的坐在伊莲娜小姐的脚边,脖子上挂着橡胶色的宠物项圈,正在用后腿挠着下巴。

一人一狗仿佛刚刚结束了长途旅行,回到家中,或者中途发现自己忘了关煤气,刚刚暂停了长途旅行,匆忙返回。

奥古斯特注意到了沙发上的响动。

它警惕的扫视着房间,伸出脖子来撅着粉乎乎的鼻子用力一嗅,确认自己的感应雷达没有扫描到那只好似煤气罐一样的猫的身影。

它便悠闲地溜达着小步,晃着尾巴踱了过来。

前腿一用力。

奥古斯特也跳到了沙发上。

「你好。」

顾为经把神气的史宾格犬抱在自己的怀里,挠着对方的耳朵,打招呼。

安娜的目光从地板上铺着的画卷移开,抬起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软板——

「生活是一场斗牛比赛……」

女人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念道。

「挺有志气的。」

「Mr.Gu」

「我爷爷。」顾为经解释了一句,然后他从沙发上坐起身,非常非常认真的向安娜说道。

「伊莲娜小姐,对不起。」

安娜没有转头。

「为什麽?」

她问。

「因为你觉得你画的不够好麽。」

「我在害怕。」顾为经慢慢的说道:「我害怕我的身体,我害怕我的疾病。我害怕自己无法呈现一场足够好的画展。我害怕让马仕三世亏本,我害怕对不起马仕三世的付出,我害怕对不起你的付出。我害怕自己对不起很多很多人的期待……」

「嘿,小画家,相似的话那天你都已经说过了。」

安娜温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