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的局势持续恶化,不光是民生经济遭到重创,军队也在舔伤口。
受制于财力,勋贵系在此前大战中的损失,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甚至连阵亡将士们的抚恤金,也只是支付了一部分。
以至于军中一线的将领,对朝中掌权者,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朝中一众大员不是没有试图解决问题,可惜想解决问题,不等于能解决。
事实上大战结束后,朝廷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为阵亡将土筹集了抚恤金,
怎奈上一次大战损兵折将太过严重,朝廷需要支付的抚恤金,就是一笔巨款。
一次性支付超过了朝廷财政承受极限,采取了先发一部分,后续的分年进行支付。
计划没有任何毛病,到了具体执行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北方天灾人祸不断,朝廷需要花钱的地方又多。
后续本该划拨的经费,在户部一次又一次的拆东墙补西墙中,被暂时借去了周转。
如果去年南方各省的税款,没有大幅度减少,估摸看还能返还一部分。
现实没有如果,朝廷财力严重吃紧,根本顾不上阵亡将土家属。
类似的操作,大虞朝也不是第一次。
最近百年时间里,也就勋贵系执掌大权那几年,能给自家嫡系部队足额发放抚恤金。
这样的行为,无疑会挫伤军心士气。
朝中百官感受不到,身处一线的将领,却有切身体会。
尤其是在北疆前线干苦差事的将领,更是对朝廷多有不满。
「住嘴!」
「老三,把话憋在心里,你会少一块肉?」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麽还和小孩子一样,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
要知道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坏了,都坏在一张嘴上。
别以为带了几天兵,就天下无敌了。
真要是这麽厉害,你就先带兵把北虏给灭了,后面干什麽我都不管你!」
见施靖明越说越过分,施靖风当即开口训斥道。
如果只考虑大虞境内的问题,以辽东镇的实力,确实有机会干一票大的。
问题是在遥远的南方,还有一头猛虎在那儿趴着。
趴窝的猛虎,依旧是猛虎,短暂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狩猎。
尽管这麽多年,李牧一直没干什麽出格的事,仿佛铁了心要经营南疆。
涉及到乱世争龙,还是没人敢把这位大虞第一名将给无视掉。
除此之外,隔壁的邻居北虏,也是一个严重威胁。
南北皆有强敌,此时充当出头鸟,怎麽看都不是智者所为。
就算计划进展顺利,强行进入京师,控制住了朝廷,他们也没有能力掌控天下。
无论是勋贵系,还是文官集团,都不会甘心屈服在他们之下。
只要施家敢迈出这一步,面对的就是举世皆敌。
「大哥,哪有你说的这麽严重。
这里都是自家人,消息不会传出去的。
若是在外面,我可不敢吐露心扉。
管怎麽说,朝廷拖欠钱粮越来越厉害,边关的生意也不好做。
继续这麽下去,军中的亏空,靠什麽去补?」
施靖明忍不住抱怨道。
语气中的幽怨,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志芯。
自家人都不支持,足以证明这份计划,有多麽不靠谱。
清君侧夺权没法干,军中的钱粮缺口,还是想办法补足。
下面的官兵愿意跟着他们卖命,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能为大军搞来钱粮。
钱粮出现问题,短时间还可以靠施家威望压着,时间长了必定影响人心。
对形成实质性割据的藩镇来说,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没法带啦。
「召集军中诸将,联名上摺子,向朝廷要饷。
如果钱粮迟迟无法到位,那就联络九边一众边将,共同向朝廷施压。
包括一众勋贵系将领,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立场是一致的。
让下面的人都安分点儿,我们只是闹饷,不是谋反!」
施靖风狠了狠心说道。
不闹腾不行,在大虞朝会吃的孩子,才能有奶吃。
如果是短期性问题,自家垫付一下也无妨,可眼下北方的局势,怎麽不像短时间内能太平的。
蝗灾肆虐北方大地,受灾省份的秋税还没开始徵收,就可以提前宣布没了。
朝廷能及时拿出钱粮赈济还好,要是无力赈灾,后面少不了狼烟再起。
饥饿引发的叛乱,最是难以平息。
击溃了叛军没用,找不到吃的,溃兵还是会继续造反。
要麽解决粮食缺口,要麽杀到粮食够吃。
无论哪一种结果,朝廷接下来的财政,都会变得越发困难。
辽东镇想要保障自身的利益,那就必须提前搞出动静来,让朝廷知道他们的钱粮不能拖。
深夜,炫丽多姿的秦淮河,依旧灯火通明。
无数文人富商,在此寻欢作乐。
同北方的饿孵遍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兄,钦差大臣拒绝了我等的邀请,接下来怕是没那麽容易过关。」
严铭宇忧心的说道。
为了避免被钦差大臣逐个击破,江南各地的士绅大族,都派出了代表赶赴南京。
官员的权力既来自皇权,也来自下面的支持。
再好的政令,都需要有人去执行。
士绅大族们一抱团,原本支持钦差的地方衙门,瞬间开始停摆。
钦差大臣的催收政令,直接沦为废纸。
「哈哈——」
「严老弟,你这是多虑了。
万钦差不知民间疾苦,不食人间烟火,只知一味的催缴。
岂不知没有我等的配合,在江南大地上,他就会寸步难行。
等他意识到,能够收多少税款,全看我们的脸色后,自然会接受我等的善意。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刚吃了一个下马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没有关系,他本人不过来,也不影响接风宴的照常进行。
我等把礼数做足了,往后再闹出么蛾子,那就是他的不对。」
钱言风的话说完,瞬间引来了一众士绅的附和。
黑暗时代已经过去,面对抱团的江南士绅,朝廷也没办法。
从踏入南直隶开始,万怀瑾就陷入了他们的设计中。
现在这种时候,无论万怀瑾做什麽,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线。
只有大家愿意让他成功,才有成功的可能。
大家能聚集在一起迎接,不是在给万怀瑾面子,而是给他代表的皇权面子。
不过也仅限于此。
日渐衰落的皇权,已经无法让大家俯首帖耳,现在到了重新博弈利益分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