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二刻,陈墨在厉鸢提前处理好的案牍上盖章,然后开始认真思考中午应该吃点什麽。
午时三刻,裘龙刚前来汇报公事,因为一次性接住了五枚令牌,从而得到了陈墨的高度赞赏。
未时将近,陈墨又开始撕书……
「陈大人!」
虞红音实在是忍不住了,豁然起身。
陈墨愣了一下,疑惑道:「怎麽,你也来感觉了?」
撕拉——
他从已经变薄许多的书籍上多扯了几页,将印着春宫图的纸张递给虞红音。
「一起?」
「……」
虞红音眼睑跳了跳。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按照这种办事效率,何年何月才能将真凶缉拿归案?!
「昨天陈大人帮忙调查,我心中不胜感激!」
「若是不想再追查下去,完全可以明说,我也能理解,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搪塞我!」
?
陈墨皱眉道:「谁搪塞你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已经找到凶手了吗?」
虞红音深吸口气,问道:「那请问凶手是谁?大人不方便出手,我可以亲自去把人抓回来!」
「裕王府世子。」
「……」
「谁?」
虞红音表情微僵,有些不敢确定。
陈墨淡淡道:「我说,抓走那些宗门弟子的,就是裕王世子楚珩,目的应该是要吸收精血给自己疗伤……凶手的身份已经告诉你了,你去把人抓回来吧。」
虞红音嘴角扯了扯。
陈墨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怪不得他迟迟不肯动手,原来凶手竟然是皇室贵胄?
「那没事了。」
虞红音默默坐了回去。
不是她不想救人,而是双方差距太大。
别看她顶着个幽冥宗圣女的头衔,江湖人都敬她三分,但在大元皇室面前却根本不够看。
估计前脚刚踏进王府大门,就因为擅闯私宅被乱刀剁成臊子了。
就算师尊来了也只能给她收尸,什麽都做不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需要耐心等待。」陈墨说罢,便负手离开了。
「圣女,这楚珩来头可不小,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事情怕是有点难办了。」乔瞳低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
虞红音神色忧虑,「我听说陈墨此前还与楚珩发生过冲突,如今事态刚刚平息,他会愿意为了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将矛盾再度激化?」
「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唉,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陈墨的立场在这摆着,咱们也不能强求。」
两人一副愁云惨澹的模样,只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一炷香后,陈墨带薪蹲坑归来,神清气爽。
这时,一名校尉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陈大人,有三位客人来访,说是专程来见您的。」
「三人?」
陈墨眸光闪动,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校尉退下。
片刻,三道披着长袍丶戴着斗笠的身影走入公堂。
看着他们裹的严严实实的模样,陈墨有些好笑道:「三位大人还真是够谨慎的,看来是生怕和我扯上什麽瓜葛?」
「陈大人误会了,如今朝局复杂,小心一些总没错。」一顶斗笠下传来低沉的声音,随后扭头看向虞红音和乔瞳,「不知这两位是……」
「江湖人罢了,不必在意。」陈墨摆手道。
三人这才相继摘下笠帽,露出了本来面目。
方才说话那人正是严沛之,而另外两人则是礼部侍郎冯瑾玉,以及大理寺卿徐璘。
「厉百户,看座。」陈墨说道。
「不必麻烦了。」严沛之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绢,递给厉鸢,说道:「这是大人要的东西,烦请过目。」
厉鸢将黄绢呈了上来,陈墨展开瞧了一眼,嘴角翘起。
「三位已经去见过我爹了?效率倒是挺高的嘛。」
严沛之问道:「不知大人可还满意?」
陈墨将黄绢收起,含笑道:「满意,相当满意。」
三人松了口气,严沛之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份证据……」
「严大人放心,我这人向来言而有信,待到此事尘埃落定,便会将证据彻底销毁。」陈墨语气顿了顿,说道:「经历此事,想必殿下也能看到二位大人的立场和能力,往事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
严沛之和冯瑾玉对视一眼。
只要有一份证据,就可以复制出无数份,即便销毁了也没什麽意义。
关键还在于皇后殿下对此事的态度……
冯瑾玉移步来到近前,从袖中递给一个厚厚的信封,谄笑着说道:「还望大人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好说。」
陈墨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伸手接过。
「陈大人!」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璘清清嗓子,语气凛然道:「斩草当拔根,断木必除柢,除恶务尽,方无遗祸……既然要动手,那就别留馀地,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徐璘的心情十分糟糕。
本来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却硬是被这两个老家伙给拖下了水。
没办法,几人私交甚密,互相都握着对方的把柄,若是严丶冯二人被逼到绝路,来个鱼死网破,他也落不到好去!
如今裕王府是得罪死了,他只希望陈墨能把这案子彻底坐实,让楚珩无法翻身!
「这种事,不需要徐大人提醒,我会失手一次,但绝不会失手第二次。」陈墨淡淡道。
「善。」徐璘颔首道:「那我就等着陈大人的好消息。」
严沛之拱手道:「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等不便久留,告辞。」
「慢走,不送。」
陈墨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留步。」
三人重新戴上斗笠,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司衙。
陈墨手中攥着黄绢,眼底掠过冰冷笑意。
「别急,一个个来,先拔了楚珩这个眼中钉,再与你们挨个清算!」
「不过严沛之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亲生儿子就在诏狱,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还真是够冷血的……怪不得覃疏想要给他戴绿帽子……」
打开冯瑾玉给他的信封。
只见里面装着的并不是银票,而是一沓文书。
包括玉儿和柳妙之在内,所有徐家女眷的档案都在其中,十分详细,并且还附有一张札付,上面打着礼部的官印。
犯官女眷和卖身妓子不同,通常情况下是无法赎身的。
而凭藉着这张公文,陈墨可以随时把人带离教坊司,虽然依旧无法脱离贱籍,但相比之下也自由了许多。
「这冯侍郎倒是心思通透,怪不得能在三司六部混的如鱼得水,可惜遇上了严沛之这个猪队友……」
陈墨摇摇头,将文书收起,准备等有时间了再好好看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鸢儿,码人!该办正事了!」
「是!」
厉鸢快步走出司衙。
很快,教场便想起聚集的鼓声。
陈墨拿着黄绢,准备离开,经过两人身边时,脚步顿住,「你们还愣着干什麽?走啊。」
虞红音表情有些茫然,「去哪?」
陈墨笑着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裕王府!时机已经成熟,准备收网了!」
……
……
城北坊市。
两道身影在街面上穿梭。
「殿下,你确定陈墨会同意吗?」闾霜阁出声问道。
「八九不离十。」楚焰璃笑眯眯道:「他和楚珩之间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不能再拖下了,先下手为强,陈墨一定会找机会对楚珩动手……」
「皇后有心无力,三司不愿配合,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他这个机会?」
闾霜阁摇头道:「我感觉以陈墨的性格,不像是会攀附权贵的样子。」
楚焰璃不以为意道:「年轻人嘛,骨子里都有点傲气,宁折不弯,比精铁还硬,等多碰几次壁,慢慢也就软了。」
「可是……」
闾霜阁欲言又止。
总觉得这事应该没有长公主想的这麽简单。
就在两人来到怀真坊时,天麟卫大门轰然打开,数十人策马而出,烟尘四起,为首者正是陈墨!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高声道:「此行捉拿案犯楚珩,不容有失!凡敢抗法者,皆以同罪论处,可就地问斩!」
「是!」
众人轰然应声!
?
两人站在街边,看着呼啸而过的黑云,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闾霜阁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道:「殿下,看来陈墨比您想的还要硬啊……」
楚焰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