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立露
次日一早,庄府门前,过来送别者络绎不绝。
昨日下午,庄瑾就与心腹手下知会了,陈芸丶慕清丶沈绪珺丶余青君也各自回了娘家,一家离开府城的消息已不是隐秘,有渠道的人自然知道,不过这些人都以为他们今日出发。
庄瑾昨晚走,也是因此,真要等到今早,乌乌泱泱一片,客套繁琐,这些人累,自己也累,何必呐?
当然他们一行昨晚走,沈先鸿丶慕远图盯着庄瑾动向,自是知道的,其他人却不然。
如四公子沈绪靖,今日天蒙蒙亮,草叶刚刚沾湿露水,就是到来,在门外执弟子礼,站立等着,也不唤出门房通禀,唯恐搅扰庄瑾等人休息,来了一出『庄门立露』,表示自己的诚意。
「四哥!」
不多久,八公子沈绪琛也是过来,与沈绪靖打招呼,深深看了眼这个四哥,明白自家四哥如此举动,除了想在庄瑾那里获得好感之外,也是让别人看的,以此彰显自己的『贤名』。
一番兄友弟恭过后,他心中却是冷笑,知道自家四哥就是这样:用到你时,态度谦卑,千好万好;可若是真坐上家主之位,得了势,用不到你,乃至你成了威胁,那就又是另一个态度了,过河拆桥丶鸟尽弓藏丶兔死狗烹。
随后,其他人陆续来到,皆是在门外安静等着——四公子沈绪靖做了榜样,不行通禀,打搅庄瑾睡觉,如弟子立着,八公子沈绪琛也是如此,其他人就算心里骂娘,也得跟着。
这也就罢了,跟着罚站也就罚站吧,关键是站哪,四公子沈绪靖丶八公子沈绪琛分左右而立,你是站左,还是站右啊?
如已经明确站了队的还好,在各自后面站就是了,可这就苦了如今还是中立的,没有站队的,现在也还没有一人站中间,另起一队,就是有人想做出头鸟,也要看看自己小身板,够不够分量!
若非此时不能开口,他们都想联合起来,发起呼吁:我们不是不站,而是缓站丶慢站丶优站,有节奏的站,让有准备的先站,让条件成熟的先站,先站带动后站,也要视具体情况具体站,不是盲目站,而是精准站,高效站,有策略的站……兼顾特殊情况灵活的站。
直到平永峰到来,琢磨了下,站在中间,这时,许多人才松了口气。
林宏丶毕恺丶邬昊等等,自然也跟着站中间。
——庄瑾昨天下午其实知会过,告诉他们不必送,他们也知道庄瑾性子,不愿意折腾,可仍然必须来。
不然下面人就会猜测,是不是自家老大和庄瑾的关系出问题了,是不是疏远了,人心惶惶……这过来送别,更多是做给这些下面人看的,尤其是在如今半个城北失而复得,震荡洗盘的时候,更是必要的。
只能说,人生在世,许多形式主义不得不为。
还有如一些远近亲戚,享受到了庄瑾崛起,无意中带来的好处,真明确不让他们来,会被理解成『疏远』,他们反而要哭了。
其他如供奉丶公子种种,也不得不来,这就和送礼一样,大家都去送丶你不送,到时庄大人可能不记得谁来了,但大概率会记得谁没来。
『真是有意思啊!』
沈绪清也过来了,带着倪莹,看到这一幕后暗叹着,去与兄弟以及相熟的打过招呼,站在中间。
——如今,因为庄瑾丶陈芸的关系,倪莹在九公子这里又是抬了位份,晋升『如夫人』,地位远高于平常妾,只低于正妻,也多被带着出席一些场面,尤其是庄瑾这边,那位正妻虽然善妒,但却是个聪明人,对此从没说过什麽。
这个清早,凡是和庄瑾一家有些关系,自觉有脸面丶资格过来送别的,纷纷陆陆续续来到,挤满了外面,这后来的些,甚至都排出了巷子去。
只能说,当你层次高到一定程度,一个简简单单的送别,都能整出一场大戏,尽显世间百态。
等到了卯末(早上将近七点),门房打着哈欠开门,就看到门外密密麻麻立着人,安静等待,看到他时,目光齐刷刷看来,这恐怖惊悚的一幕,让他打哈欠的那一口气,好悬没舒出来,捂着胸口,差点仰面栽倒。
四公子沈绪靖上前扶住,开口道:「我们是来送别太上供奉,不忍搅扰,在此等待。」
「原来是这样!」
门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喘了两口气,看着一个个罚站似的人,无奈道:「各位请回去吧,老爷丶几位夫人,昨晚就乘船离去了。」
「啊这……太上供奉真是逍遥也!」
「想来是不忍麻烦我等,用心良苦啊!」
「上次庄哥一去就是两年,这次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日了?」
……
这些人纷纷感叹着,脚下却如生了根般不动,这是在等待地位高的人先走。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默契,遵守乃是理所应当,你不遵守,特立独行,大度的人心中笑一声『这是愣头青,不知道规矩』,可要是小心眼的人,会以为瞧不起人家,这就得罪丶记恨了,说不准什麽时候就给你使个绊子。
这也就是庄瑾一行要昨晚提前走,不想和这群人走形式的原因,太无聊了,也是以庄瑾如今的实力丶地位,有着打破这一切条条框框丶镇压一切不服的底气。
就如今日放鸽子,虽然庄瑾并非有意,但放了也就放了,甚至这群人还得说庄瑾放得好,放得妙,夸赞庄瑾一句『真逍遥也』。
若是换一个人,乃至是沈家公子敢这样做,你看着吧,当天倨傲狂妄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四公子沈绪靖丶八公子沈绪琛两人先行,来到巷口,沈先鸿的贴身大管事找来。
「四公子丶八公子,老爷有请!」
沈绪靖丶沈绪琛对视一眼,跟随而去。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面色不变,言笑招呼如常,却是心思各异。
……
沈家,内院,一间密室。
「靖儿,你对太上供奉,以及慕家如何看?若是你是家主,将来准备如何?」
沈先鸿先是让四儿子沈绪靖进来,看着对方眼睛言道:「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不必隐瞒,可说些真心话。」
四公子沈绪靖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不敢怠慢,说出自己潜藏内心已久的话,郑重道:「自药王帮破灭,我沈家得其残破中品青元壶,又占据城北丶城东丶城南,以及下辖七县,在父亲之外,更有太上供奉,一门两先天,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却已是危机重重!」
沈先鸿微微颔首,似是赞同,看了一眼瞧着他神色的四儿子:「今日就是让你畅所欲言的,无妨,你继续说。」
「是,父亲。」
沈绪靖脸色阴沉道:「五妹虽嫁给太上供奉为平妻,但太上供奉,终究不姓沈,非我族姓,其心必异!就说如今,恐怕父亲都难以请动太上供奉了吧?太上供奉说是沈家人,实则并非一心……此人破入先天,已不可制,又在我沈家内部自成一派势力,等我沈家衰弱,反客为主,就在顷刻。」
「慕家亦是大患,得了下品青元壶丶城西,已有先天家族之基,从前两日的城北之事就可知:对我沈家的残破中品青元壶,以及地盘膏腴之地,多有觊觎。」
「这实可谓内忧外患,若我是家主,会隐忍讨好,亲之重之,麻痹太上供奉,以庄制慕,挑起争斗……最终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