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台词就是朝廷如果实在无法给安徽提供足够救灾粮款,那他这个暂署藩台只得动用特殊手段从特殊途径获取。
一个知府能查抄十几万两出来,把安徽官员抄个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估计都能抄出安徽一省的赋税总入出来。
按老太爷的尿性,只要不是让他拿钱出来肯定批准。
如此,就能规避程序上的违规问题。
为了救灾,一切特事特办。
李源书房里倒没发现什麽大额银票和价值连城的古董什麽的,只有两箱宋代的藏书。
赵安随手翻了几本便没了兴趣,推开窗户却见不远处的墙角系着一头黄牛。
好奇之馀问房中某个配合工作的小吏:「衙门里怎麽有牛的?」
那小吏朝窗外看了眼,陪着小心道:「回大人话,这牛是知府大人用来养身子的。」
养身子?
细问之下方知这凤阳知府特别好吃牛肉,所以衙门后厨常年备有活牛,现杀现烹,即使灾情如此严重,也不能误了知府大人这一喜好。
「倒是有胃口,却不知孟婆的汤有没有牛肉汤好喝。」
赵安轻哼一声,命人将这牛牵出去卖给城中富户换些粮食,继而便要去衙门的户房了解府库存粮情况,外间凤阳同知安德顺却一脸慌张的奔了进来,说是城中驻扎的凤阳营兵哗乱了。
营是绿营的一级指挥体系,一营兵约200到500人,主官为正三品参将,其下设汛,每汛兵30到50人左右,由正六品千总或正七品把总指挥。
营以上是协,一般由总兵或副将直接指挥,通常在千人左右。
再上面的标则是归督抚丶提督直接指挥的亲兵,两千人左右。
从管辖兵力和品级来看,绿营官职通货膨胀的厉害。
如果说总兵是少将,那一个少将才直接指挥一千人,乾的就是中校团长的活。
正七品把总和县令平级,却只能管三四十人,也就是一个连长的干活。
职权严重不匹配。
而寿春镇只是对驻防在安徽北部绿营的统称,总兵力六千馀,凤阳地区的绿营兵则有三千人,但驻扎在凤阳府城只有三百多人的凤阳营,其他营兵都以汛的形式驻防在各处交道要隘和关口。
这也是绿营在全国的分布形式,相当分散,搁赵安前世理念就是这个县驻一个排,那个县驻一个排。
市里驻一个连或一个营,绝不会驻一个团。
如此兵力分布,真若出事不仅很难在第一时间调动优势兵力加以镇压,还容易被各个击破。
赵安的理解是兵力分散驻防跟绿营职权严重不匹配一样都是清廷故意而为,因为清廷的统治是以「防汉」为基础,「防汉」也是终极目的。
绿营虽然是清朝的正规军,问题是士兵也是汉人,所以绿营兵如果过于集中在一处,一旦军官生出反意,那造成的后果远比分散驻扎严重的多。
事实上颇有成效,如丁木三身为总兵能够直接调动的就是三百多人的凤阳营,这就导致丁木三即便有造反之心,也因手头缺少足够兵员难以成事。
那凤阳营为何哗乱?
准确说尚称不上哗乱,因为凤阳营目前仍在营中鼓噪,压根没冲出军营做那真正哗变的事。
所以,赵安认为凤阳营是借鼓噪为名对自己这个手持遏必隆刀的藩台大人施压,根本就不敢造反。
既然如此,有什麽好怕的?
不过三百多人,当下朝那凤阳同知一摆手:「慌什麽,天塌不下来,带路,本官去会会这帮兵。」
一听赵大人要去凤阳营,安德顺赶紧以危险为由加以劝说,一环套一环,知府大人刚被这小子砍了,这小子要再被营兵给砍了,那他这个同知的脑袋肯定要被朝廷拿去。
赵安却是不理会胆小怕事的凤阳同知,带着一众御前侍卫连同随员浩荡前往出事的凤阳营。
安德顺无奈只得跟着,为防万一调了一百多衙门三班人员跟着,真要打起来的话,怎麽也能扛一扛。
到得凤阳营外,就见里面人影攒动,叫骂声不绝于耳,群情激愤。
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高处不时挥臂,不是捶胸,跟演讲似的。
不用问,肯定是煽动者了。
也必定是丁木三的亲信。
再见营门处连个把守的士兵都没有,全跑去听「演讲」了,赵安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后带人直接进了军营。
不等营中军官士兵反应过来,就上前对正在给士兵们「演讲」做动员工作的游击道:「你们这是在干什麽?」
「我们,」
那游击刚要开口,却被赵安前面的几个黄马褂吓了一跳,犹豫了下竟是没说话。
其馀人也被突然出现的赵安一行「压住」,再见赵安身上的三品官服,顿时便知此人就是杀害他们总兵大人的「元凶」赵有禄。
可刚才还吵吵凶的众营兵这会却没一人跳出来大骂元凶,反而下意识看向做了半天动员工作的游击大人。
赵安可不会给这游击思维活跃时间,直接把脸一沉:「本官安徽暂署布政使赵有禄,你叫什麽名字?为何营中如此喧哗,尔等拿刀的拿刀,拿铳的拿铳,意欲何为?」
「我,我,我叫周库,」
这游击被赵安的架势弄的有些懵,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安抬手粗暴打断,厉声问道:「周库,你与白莲教什麽关系?」
「白莲教?」
周库一愣,赶紧摇头:「我与白莲教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为何要造反?」
赵安径直越过这脸色难看的游击,看了眼兵不像兵丶民不像民的凤阳营兵们,不耐烦摆了摆手:「都散了,下午发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