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为突然听到一桩跟自家有关的妖异事情让其心生惊疑,所以他便提前离省丶返回家中想要打探究竟。门前下马见到家人们一股脑迎上来,他当即便摆手道:「速速回家各自做事,不需竟日专事迎送!」
摆手驱退一众家人们,他又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宋卓沉声说道:「你随我来!」
宋家众族人们看着祖孙俩一前一后往内堂书房走去,各自也都不免窃窃私语起来,那宋升的夫人怀疑公公处事不公而满心忿忿,但这会儿却不敢入前质问。
众族人们私下里关系未见得和睦,但却都有一个默契,那就是无论如何吵闹,都不要闹到家主宋璟面前去,否则事情可就变得严重了。
走入书房中坐定下来,宋璟便皱眉望着垂首立在案前的孙子沉声问道:「怎麽回事?」
宋卓将贴身带着的敕书恭敬的摆在宋璟案上,旋即便又向后推来作拜道:「上午时分有门下省敕使登门,邀引孩儿往门下省接受敕命,孩儿至今仍是懵懂,不知何以得获此职……」
「你不知?可我却听说,敕命直从南内发往省中。你无名少辈,何以竟然声迹闻于禁中?」
宋璟拿起敕书来看了一眼,旋即便又继续追问道,因为怀疑孙子有事瞒着自己,语气也更严厉几分。
宋卓闻听此言,不免也是面露讶然,他还以为是他爷爷暗中发力,这一听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敕书竟然是从南内直接发往省中,可是他连兴庆宫都没有去过啊!
他这里正自惊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旋即便连忙说道:「孩儿委实不知……但丶但前日在坊内乐官院中,偶遇寿王与张燕公孙张岱,当时言谈颇欢。但丶但也仅仅只是闲聊乐事而已,无话别事。
倒是丶倒是临别前张岱曾语于孩儿,太常寺有一协律郎出缺,还笑问孩儿肯否就任此职,孩儿自知己事,秩满新去,方入守选,岂敢奢望……」
「小儿可恼!作弄权势竟然闹到了我的家里来!」
宋璟听到这话后,脸色蓦地一沉,当即便拍案怒声道。
宋卓见祖父如此恼怒,心内也是一惊,当即便将身躯拜伏更低,同时有些惊疑的颤声道:「大父的意思是,此官职是张岱为孩儿谋来?可丶可是,他也不过只是在朝八品,哪来如此权势气魄?」
「他同行寿王……哼,此子巧言令色丶弄事尤甚其祖!」
宋璟同样也是从政治局势最为险恶的武周时期走来,资历甚至比张说还要更深几分,他只是不爱搞争权斗势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懂。
听到宋卓的交代后,他稍加思忖便明白了张岱是在打的什麽鬼主意,所以心中也是恼怒不已。他自己秉性正直,就连张说都不敢对他动什麽歪主意丶搞什么小动作,却没想到这孙子是真孙子。
心里虽然看破张岱那点鬼主意,但宋璟却不愿将那些险恶的人事勾当跟自家孙子说的太清楚,而且这当中一些弯弯绕绕,也根本不是人臣在家暗室之谋应该议论的事情!
「这一任命你不能受,辞职吧!现在即刻回去写辞表,明早我代你呈送入朝。」
宋璟在将那敕书拿在手里沉吟一番后,又抬眼望着宋卓说道。
宋卓还震惊于萍水相逢的张岱竟然肯这麽帮助自己,此时祖父这话顿时又给了他当头一闷棍,直接又让他惊愕至极。
「大丶大父是觉得孩儿才性甚劣,不堪此职?」
宋卓心内情绪翻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开口颤声发问道。
「你才性尚可,之前考绩我都有关注,虽然无得一最,但也谨慎可观,无愧食禄。」
宋璟闻言后便开口说道,他虽然自律甚严,但也并不意味着就全无常人的情感,对自家子弟当然也会有一份关注。
「只不过,京中人事复杂,远不是才性堪否这麽简单。你任满乍归,与人萍水相逢,且无事迹得重人间,人又凭何擢你于众?」
宋璟见宋卓面有不甘,当即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少年便得荫眷,得以宿卫御前,冠履未旧已经秩满归来。人间多少才流如你一般才性者,至今都还未能得赏于时呢,你又何必急于求进?」
「既然不是才性不堪,孩儿为何不能就任?子欲养而亲不待,孩儿未解人事,已失所怙,若仍矜持自满丶仕途缓滞,又将何以报母?」
宋卓却没将祖父的规劝听进心里去,只是一脸悲切的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