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触到山壁,它便猛然惊觉:往日于他而言轻如鸿毛的问拳山,此刻竟重逾千钧!
恍惚间,它甚至觉得这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座山,反倒像当日在太虚中惊鸿一瞥的周山那般难撼!
可既已出手,哪能就这麽退缩?蛮猴当即发力,一双毛茸茸的巨手从虚空中探了出来,一左一右钳住山岳,猛一使劲,还真把山给抬动了一丝!
可就在这一瞬,蛮猴突然惊骇松手,任由山岳轰然砸落,将自己孩儿的尸骸砸得愈发血肉模糊丶惨不忍睹。
「这丶这是什麽神通?!好生歹毒!」
上手前,它只觉此山重逾千钧;可真握住了,又忽然觉得轻了无数。
但刚抬起来,便猛地惊觉——自己抬的根本不是问拳山,而是自己的大道根基!
真要是硬抬起来,那便是自毁长城,修为定然尽废!
于此它哪里敢赌,只能慌忙松手。
杜鸢没答话,只是身形漠然立在原地,一手托着棋盘,一手扶着佩剑,神色未变分毫。
见蛮猴已然败退,那老者心头凝重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从用于养伤的神源中起身,接着双手结出无数繁复的手印,最后大喝一声,朝前,一戳,一勾,想要拉回自己亲手炼化的飞花河。
可他比蛮猴还要不堪——蛮猴好歹还抬起来一瞬,他刚一上手,就惊觉自己钩住的根本不是飞花河,竟是整个天下的水运!
这可是连三教大位丶百家诸子都要慎之又慎的东西,他一个山上修士,哪敢正面对抗?
老者当即惊慌松手,跟着喊道:
「你是.」
可「你是」二字刚出口,他又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麽,随即改口,语气复杂:「好手段!」
最后那女子全然没察觉异样,只仔细思索不停。
她真正倚仗的琉璃子已碎得差不多了,这先天法宝若再不拿回来,她素娥宫可就真没什麽能镇压气运的重器了。
短时间内,还能靠她自己撑着;可时间一长,怕是会和寒秋宫一样,到最后就只剩个不上不下的宫主在那儿硬撑场面。
思及此处,她才出手,意图摄回自家法宝。
这一回,没了小猫和好友的山水二印压阵,杜鸢才真正感受到了一股切实无比的压力。
这也让他确认了,双方修为,应该伯仲之间?
不,不对,应该是他们要强一些,再考虑道双方搏杀经验的严重差距,他们现在多半比我儒家的修为厉害不少。
只是,都到这个份上了,那能丢面?
所以,就在手中棋盘马上要飞出去的时候。
杜鸢忽然心头道了一句——无量天尊!
刹那之间,万千透明丝线瞬间绷断。
那女子亦是直接呕出一口喉头血的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她刚刚险些以为这人不过如此,可就在即将功成的瞬间,如撼天宪!
见状,杜鸢方才又默念了一句圣人经典,给换回了儒家身份。
同时,杜鸢也靠着这短暂交锋,确认了另一件事——和最开始预估的没错,以目前这几个人的修为,居然都没法让他失衡.
这是个好事,但也不太好。
因为这意味着,他等闲情况下,根本不用担心失衡。
可这同样意味着,他很难把儒家给追上去与另外两脉持平。
毕竟
『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和她们两差不多的忽悠去啊.』
想到此处,杜鸢忍不住仰头望天。
素娥宫宫主亦是反应过来的朝着旁边两个骂道:
「你们知道他就是那晚打伤我们的人?!」
于此,蛮猴和老者全都沉默不语。
不一起跳进去吃个亏,怎麽好同进退?
只是,这人真就棘手了啊!
明白这两人所想的素娥宫宫主胸膛起伏许久之后,也是生生把震怒给压了下去。
继而三人齐齐看向杜鸢,心思犹豫不决。
是乘着现在自家法宝还在场的时候,合力出手一试。还是暂且退让?
哪一个都有可取和难缠之处,短时间内,实在难以决断。
只是恰在此刻,三人敏锐感觉到又有两个人加入其中!
这一变故,当即叫他们做出了决断——动手!
三人需要犹豫,五人绝对不可!
更何况其中还有受了杀女之仇的肃王!
如此变故,杜鸢如何不知。
可以说也在等此刻的杜鸢当即绽颜一笑,继而收起棋盘,放手于剑柄之上。
就等着借这个机会,拿他们磨剑!
可不等他想个威武霸气,能够震慑四方的台词来,察觉到他这个动作的五人,居然齐齐道了一句:
「既然道友如此神通广大,今日我等认栽!但此事绝对不会到此为止,日后我们在好好分个高低吧!」
说罢,竟是如数消失,只留下一个准备拿他们磨剑的杜鸢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是,你们刚刚不还要大打出手,力战一场吗?怎麽我刚要拔剑你们就跑了?』
——
与此同时,方才主动弃子丶暂退而去的五人,也趁着空隙有了一场短暂的交流。
「为何不打?」
开口的是肃王——杀女之仇于他本是不共戴天,此刻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戾气,显然对暂退的决定满心不甘。
「他如此豪掷的求购洗剑石,定然是为了腰间那柄剑。可方才,他明明已经察觉我等要合力对他动手,可他」
苍老的声音先接了话,话到嘴边却又顿住,内里满是挥之不去的忌惮,显然杜鸢方才的反应,让他始终心存疑虑。
蛮猴立刻接过话头:
「可他居然就那样等着我们动手!半分防备丶半分退缩都没有!」
素娥宫宫主也跟着开口,语气比两人更显凝重:
「他这般举动,只有两种可能——要麽是修为真的高到了全然不惧我等联手的地步,要麽.就是他腰间那柄剑,本就是专门备着应对此刻局面的杀器!」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虫鸣声便嗡嗡响起。那虫群虽未发出清晰的人言,可其中传递的意思,在场几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
「那柄剑,我等五人之中,谁能辨出它的来历?没有!一个都没有!若是真能认出来路,要麽早就喊破了它的底细,要麽早就吓得转身跑了!」
「所以,那柄剑只有两种可能:要麽是柄籍籍无名的废铁,要麽就是连我等五人都摸不透底细的上古重器!」
「可这般厉害的修士,怎会拿着一柄废铁当佩剑?更不会为了一柄废铁,不惜拿出曦神之酒来换洗剑石,还如此依仗!」
「既然如此,我们绝不能贸然动手,只能先退走,至少得先查清楚那柄剑到底是什麽来头,才能再做打算!」
他或许只是恰巧带了剑,并非真正的剑修。可他为了这柄剑,连曦神之酒都舍得拿出来换洗剑石,这般重视,说明他十有八九真是剑修!
既是剑修,哪能连对方的本命仙剑是什麽来头都没摸清,就贸然冲上去拼命?
最后,不知是谁补了一句万分通透的话:
「山上人的争斗,要麽是不管不顾丶拼个你死我活,要麽就得谋定万全丶摸清底细再动,今日显然不是前者的时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