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吉田副部长,感情不能替代前线急需的物资。既然您坚持认为满铁能够在现有框架下解决问题,那麽,为了证明这一点,也为了满足前线一刻也不能停止的需求,我不得不对运输计划进行必要的……强化。」
「强化?」吉田心头一紧,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是的。」陈阳拿起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这是我跟物资仓库以及陆运课针对前线特急运输情况制定的《诺门罕战役物资输送紧急强化方案》。」
「从即日起,所有主要干线运输效率需在现有已超负荷的基础上,再提升百分之十五。」
「车皮周转时间压缩百分之二十,重点物资的在途时间必须缩短到理论极限值。」
他将文件递过去,上面的指标苛刻得近乎疯狂。
吉田阳弘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百分之十五?压缩百分之二十?陈阳!你这是在自杀!也是在谋杀整个运输系统!」
「现在的运力已经是绷紧的弦,你再强行拉紧,结果只能是崩断!这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全线瘫痪!」
「所以,这正需要您和满铁拿出真正的专业能力和魄力,来证明你们能够驾驭这种压力。」
「如果连这个强化方案都无法承受,那麽,您坚持保留主导权的理由,又在哪里呢?大本营和关东军需要看到的是结果,而不是困难。」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吉田如果接受,就要带领满铁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承担系统崩溃的巨大风险…
如果他拒绝,就等于承认满铁无力承担重任,给了陈阳收回主导权的完美藉口。
吉田阳弘死死盯着陈阳,胸口剧烈起伏,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不能交出主导权,要是把主导权交给陈阳,那意味着满铁数十年的基业可能就会出现动摇。
他将会是那个满铁最大的罪人。
绝无可能…
对组织的忠诚和军人不服输的劲头逐渐在心里占据了上风。
吉田猛地一拍桌子:「好!我就让你看看,满铁真正的韧性!这个方案,我们接了!但是陈阳,如果系统因此出现重大事故,你也休想逃脱责任!」
「哼,」陈阳用简单一个字音做出回应,眼神透着阴谋得逞的味道。
而从这一刻起,吉田阳弘坠入了真正的地狱。
为了兑现承诺,也为了保住满铁的主导权,他投入了全部的心力。
调度室成了他的家,眼睛熬得通红,声音因为不断的嘶吼和协调而变得沙哑不堪。
他亲自审核每一份关键调度指令,与各个顽固的节点负责人争吵,绞尽脑汁挖掘每一分潜在的运力。
然而,整个满铁运输系统在这股疯狂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事故丶小故障开始频繁发生,虽然尚未酿成大祸,但警报声此起彼伏。吉田就像救火队长,四处扑救,身心俱疲。
他眼看着原本乌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根根刺眼的白丝,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
每一次听到不利的消息,他都感到心脏一阵抽搐。他守护着主导权,但这权柄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遍体鳞伤。
陈阳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不需要立刻夺权,吉田在极限压力下的挣扎,本身就在不断地消耗着满铁内部的抵抗意志和资源。
这种持续的高压,同样为他暗中进行的「特殊运输」提供了最好的混乱掩护。
他看着吉田日渐佝偻的背影和丛生的白发,知道这把火,已经烧得足够旺了。
夜晚,沪市宪兵司令部宿舍楼。
铃原部长换上一套舒适的和服,站在书桌前泼墨挥毫……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两行大字刚刚写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铃原放下墨笔,前去开门。
「舅舅,」门口的井野友介恭敬的叫了一声,
「友介啊,你们运输部最近这麽忙,你怎麽有空来找我。」铃原将井野友介引入房间,一边泡茶,一边问了一句。
井野友介闻言顿时大吐苦水。
「现在的运输线已经不是满负荷,而是超负荷运转了。」
「可陈桑还要继续往上面加担子。」
「吉田部长几乎二十四小时的连轴转,可还是不能完全控制。」
「我也不知道陈桑究竟怎麽想的,作为协调主管,他不但没阻止,反而变本加厉,我是真害怕出事。」
铃原皱了皱眉头:「所以,你过来是为了什麽?」
井野喝了口茶水,拿出陈阳交给他的信件:「陈桑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说,您应该明白他要做什麽……」
铃原接过信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半晌,铃原仿佛想到了什麽,缓缓叹了口气:「吉田,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