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千锺脾气怪异,玩世不恭,听说不拜师,不收徒,不属任何门派帮会,生平极少与人动手,谁也不知他武功底细,但是说起话来冷嘲热讽,有点邪正不分,倒往往一语中的。
他自己也说了,自己人见人烦,显然大有自知之明。
卫璧听他报了名号,执礼甚恭,抱拳说道:「原来是司徒前辈,晚辈打扰酒兴,殊感不安。那今日之事不管谁是谁非,便算了结,晚辈等就此向前辈告别!」
他虽然是昆仑山人氏,少入中原,可名门出身,见识不凡,知道这老头最爱惹是生非,却能活到现在,绝对有过人之处。
况且跟醉鬼计较,从来没有便宜可占,便想离开了。
司徒千锺扬声说道:「慢点!你们要走,随便,这朱小姐听我几句话再走!」
朱九真看向了他。
司徒千锺笑嘻嘻道:「如今天下高手,必然云聚昆仑山,我老头看在郭大侠昔日英名,因而奉劝朱小姐,你那些将军再不归置,恐怕不大好啊!」
武青婴微笑道:「前辈,我真姐那一众将军长侍美人妆台,摇尾乞怜,艳福好得很啊,有什麽不好?是吗,表哥?」
卫璧俊脸通红,眉间微有恼色,道:「我又不是表妹将军,我怎麽知道。」
武青婴抿嘴笑道:「师哥,你究竟是想当『冠军」,『骠骑」,还是『平西」啊?给真姐说说吗?」
朱九真道:「他倘若是狗子,他的师妹不知是什麽?」
武青婴道:「师哥,你说我是什麽?」
卫璧颇感为难,既不能帮表妹,也不能帮师妹,两个女孩子都是娇生惯养,心胸狡窄的姑娘,
不论偏祖了那一个,日后都是受罪无穷,唯一的法子便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笑道:「司徒前辈侠踪向在中原,此番前来昆仑山当有要事吧,若是有在下效劳之处,尽请直言。」
云长空暗暗好笑,你小子也想齐人之福,美的你!
他现在看到旁人后院起火,内心还挺高兴。
司徒千钟点头道:「好啊,你们神情温文有礼,让人听着受用,倒有几分名门气象。听着,『屠龙刀』如今重现昆仑山,够了麽?」
此话一出,让卫璧与朱九真丶武青婴心神大震。
旁边酒客有默然低头着,也有脸上皮肉抽搐,也有目光中带有难以言喻的情绪,
原来朱九真是朱子柳的后人。武青婴是武三通的后人,属于武修文一系。武三通和朱子柳都是一灯大师的弟子,武功原是一路。但百馀年后传了几代,两家所学便各有增益变化。
武敦儒丶武修文兄弟拜大侠郭靖为师,虽也学过「一阳指」,但武功近于九指神弓洪七公一派刚猛路子。
卫璧是朱九真的表哥丶武青婴之父的弟子,他人既英俊,性子又温柔和顺,朱九真和武青婴芳心可可,暗中都爱上了他。
朱武二女年龄相若,人均美貌,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家传的武学又不相上下,昆仑一带的武林中人合称之为「雪岭双姝」。
几年前,张无忌被朱九真的大犬咬了,他打死了一条狗,给人救回庄去。
他为了给朱九真长脸,用武当武功露了底子,一伙人得知他的身份,合谋谁骗张无忌,得知了谢逊下落在海外冰火岛上,本来欲冒着风浪沉船之险,带他出海找寻,关键时刻被张无忌察觉,偷跑途中与朱长龄一同坠下万丈悬崖,人人以为两人已经身亡,却也不敢出海去寻。
毕竟有了张无忌,多少他还对回程之路,有印象,岛屿外观也知道一些,能省不少力气。
可没了张无忌,武烈等人觉得难度太大,都未曾出海找寻谢逊此刻却听见「屠龙刀」就在昆仑山,怎能不大惊失色。
云长空,赵敏等人饭菜已经送了上来,极为丰盛。他们喝酒吃饭,看着几人,更有一番趣味。
司徒千锺悍醉眼,再向「雪岭双姝」一警,说道:「朱家姑娘,你若不听老头的话,改邪归正,家门受辱还是其次,恐怕你这如花似玉的脑袋固然没有,这英俊潇洒的表哥,也成了人家的了他世事通达,一眼看出两女都倾心卫璧,只是朱九真刁蛮,远不及武青婴深沉。
朱九真面色涨红,杏眼圆瞪,喝道:「你这老儿为老不尊,胡说什麽?」
云长空看向赵敏,低声道:「你觉不觉得你和这姑娘很像?
赵敏一听这话:「噢?哪里像了?是容貌像还是跟人抢一个男人像?还是说我也放狗咬人吗?」她咄咄逼人,半羞半怒半笑,连珠炮似的,没有压低语音。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云长空听了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这嘴又胡咧咧了。
然而这可恼了朱九真,她猛地转头,马鞭如毒蛇般在空中盘旋:「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揭本小姐的短?」
她目光扫过几人,突然在赵敏脸上顿住,眼中闪过一抹奇色。
她与武青婴都爱上了卫璧,暗中较劲,偏生卫璧觉得熊掌与鱼,难以取舍。
因此只要三人走在一起,面子上客客气气,二女却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谁。
只武青婴较为含蓄不露,反正她和卫璧同门学艺,日夕相见,比之朱九真要多占便宜。
更何况朱九真没了父亲,从而也让她在与武青婴的战斗中常处下风。
卫璧以为没了舅舅,自己能抱得美人归,可朱九真也不蠢,知道自己一旦被卫璧得手,一定会真正失去优势,故而也让他看得吃不着!
今日本来是邀请卫璧,来家里酒楼小饮。结果武青婴也来了。朱九真别提多烦了,可她与武家几代世交,自然不便翻脸。一腔怒火没地发泄呢。
听了赵敏这话,以为他与司徒千锺都是特意来找茬的人,但一看向赵敏,见他俊美无比,语气有所缓和,说道:「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刚才胡说什麽?」
赵敏清了清咳嗓子,道:「说朱九真啊!」
「放肆!」朱九真一声厉喝,说道:「朱九真的名字,也是你叫的麽?」
任何时候,男子叫姑娘名字都极为失礼。
怎料赵敏笑道:「叫名字算什麽,我还要让你给我暖床,你待怎样?」
她本就男装打扮,还运气变声,这几句话说得更加轻挑浮躁,活脱脱一个登徒子调戏女子。
云长空听的一脸黑线。
赵敏本就调皮,了一路,此刻也想捉弄朱九真解解闷了。
朱九真可没司徒千锺那样的眼力见识,一眼看穿底细,毕竟可爱这词怎麽也用不到男子身上。
朱九真喝道:「有种站出来,让本姑娘教训教训你!」
赵敏神气安闲,站起身来,面含微笑,向朱九真行去,说道:「教训我,那就出招吧!」
朱九真将马鞭给卫璧一扔,突然拔出一对判官笔,左笔下,右笔上,势出如风,分点赵敏胸口「腹中」,小腹「气海」两穴。
赵敏见这朱九真双笔极是狠辣,认穴之准,不差分毫,一晃眼间,双笔笔尖和他两穴相去已不盈寸,冷笑道:「好本事吗!」
玉手疾探腰间,寒光闪动,两柄短剑已握在手中。
她皓腕轻抖,分拨两下,叮叮两声,荡开了判官笔,左手短剑好似灵蛇吐信,带着森然寒意,
刺向朱九真咽喉。
「好!」
云长空领先喝彩鼓掌。
「好!」
众酒客也跟着叫好。
对朱九真跋扈不满的,太多人了。
只是惹不起罢了。
如今有位少年侠士出手,值得喝彩。
可是金花婆婆却极为不满,她望了云长空一眼,道:「我们是干什麽的,你陪她胡闹。」
云长空自然是冷静的,因为他有极大用意。
他来此,既不为睹美,也不为吃饭。
而是希望藉此觅得线索,能够知晓张无忌从何处跳崖。
驱逐鞑虏,的确是大义所在,可他自己懒,也不适合落实到实处。
好在张无忌是个勤快人,给他好好加加担子,让他成为一个事业狂人。
他收拢明教,自己说话,与巧帮也就可以化解仇恨,既不妨碍驱逐鞑虏的大事,这种成就感,
也比当什麽武林盟主有意思多了。
想想未来的明教教主丶巧帮帮主都是自己小弟,说不定皇帝还得出在他们中间,更加妙不可言。
这是他前来昆仑山之前,就想好的策略。
此刻见金花婆婆动问,云长空淡淡一笑,道:「昆仑山绵延数千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且远呢,让她玩玩吗!」
金花婆婆冷笑一声:「你就这麽惯着她吧。」
云长空轻叹一声,道:「我难道就没惯着你?」
金花婆婆呆呆望着他,微微出神。
好在小昭注意力都被赵敏与朱九真的打斗给吸引了,轻轻一拨母亲娇躯,道:「这女子笔法很好啊,好像是书法中化出来的。」
云长空与金花婆婆看了过去。
却听「铛」的一声大响,啊的一声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