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刘卫勇几次,都是刘卫勇来店里拿东西,没怎么说过话,主要还是因为刘卫勇那人本来就不健谈,知道闻辽是跟张若瑶合伙的,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亲近,就只是咧嘴笑笑,挺憨厚的,把东西搬到车上,开车走了。
张若瑶了解刘卫勇,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但闻辽不知道,一个劲儿问张若瑶,是不是我差哪了?是咱舅看我资质有限?不适合干这行?
张若瑶说闻辽,你这叫自我意识过剩,别总把自己当主角,谁都要多看你两眼。刘卫勇可能至今都没看清过你的脸。
闻辽说,咱舅是个深沉的人,你看他走路习惯低头,这样的人都含蓄内敛,轻易让人看不破。
张若瑶听他煞有介事地胡咧咧,也不反驳。
刘卫勇打电话来,说让张若瑶拎几套不同价位的男款寿衣到对面医院急诊来。
张若瑶看了看闻辽,他今天刚巧穿的是一件黑色针织衫和工装裤,就喊上了他一起。
刘卫勇提前告知了张若瑶情况,逝者五十来岁,还很年轻,心脑血管疾病,救护车拉过来就已经不行了,没有配偶,就一个女儿,今年刚进附近银行上班。年纪小没处理过这种事,已经傻眼了,也没哭闹,医院的人给她了刘卫勇的电话,她就木木地站在走廊里等刘卫勇来。
等张若瑶带着闻辽到了,刘卫勇正在跟小姑娘讲接下来的流程,一条条告诉她,要准备什么证件,去哪里开死亡证明,以及家里要不要摆灵堂......荣城这边的习俗是老人走了,家里香火二十四小时不能断,得有人守着。
小姑娘手里握着一沓医院开的单子,最上面一张是刘卫勇手写给她的注意事项,仍然迷茫。刘卫勇看不过去,宁可少点步骤,只要个服务费,告诉她,你先给你父亲挑一套衣服,他平时喜欢什么样的?然后你先别慌,靠你自己肯定处理不了,先给其他亲友打电话通知。至于灵堂,就不摆了吧,现在许多年轻人是独生子女,要一个人在派出所、殡仪馆和医院三方之间跑各种手续,根本不可能在家里守着,过后在殡仪馆租礼堂来摆就行了。
别自责,你爸也心疼你一个人忙前忙后,他现在正看着你呢,会谅解你的。
往逝者手里塞馒头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扯刘卫勇,别动我爸,叔,你先别动我爸,说不定一会儿我爸就好了呢?
张若瑶站在旁边,看见刘卫勇肩膀起伏了两下,知道他是不好受了,果然,刘卫勇摘了口罩就转身出了房间,进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这是闻辽第一次接触逝者,观摩整个流程,实话讲,比张若瑶第一次要淡定,但也是心情沉抑。
刘卫勇去殡仪馆了,闻辽跟在张若瑶后面,脚步都比平时慢,比平时拖拉。
张若瑶让他回家洗个澡,转头发现他不但四肢像是生了锈,脸上好像也有点挂不住,眼睛有点红。
张若瑶问,你哭了?
闻辽嘴硬说没有。
张若瑶有个不负责任的猜想,不是哭了,那八成就是被吓着了。
“你回去洗个澡,还不舒服就煮点大蒜水。”
闻辽咧嘴嫌弃:“是姜水吧?”
“大蒜水,难喝,但是趁热灌一杯,我舅告诉我的。”
“你喝过?”
“没有,怪恶心的。”
“那你让我喝!”
回到寿衣店门口,张若瑶抬脚往里进,余光瞥见闻辽站在门口不肯走,张若瑶问你干嘛?回去洗澡啊!
闻辽犹犹豫豫问:“我在店里洗行不行?”
张若瑶看看外面黑下来的天,心领神会。
等闻辽上了楼,她去旁边菜市场趁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