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慈爱的父亲那样轻拍孩子的手臂,给予了谆谆教诲,目送掌柜的离开了。
只是那掌柜的一转身,笑意便消失在了脸上,双眸又黯淡无光了。
狗县令!他低声骂了句,转身朝银号走去。
掌柜的咬牙切齿地回来,那伙计见他闷闷不乐,在旁边一声不吭。
掌柜的老婆,听闻伙计说他出门办大事去了,正翘首以盼着丈夫归来。此时见他回来,满面春风地上前来:“怎么了?不高兴啊?”
“这么大笔钱出去了,谁能高兴?”掌柜的脸色铁青,发出一声慨叹,“哎,这笔账自从存在我这银号里以后,我是一分钱没捞到,还得防着上头的官老爷捞油水,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累得我浑身都疼。本想忽悠那县令给我追回来,妈的,那县令还想坑我一笔,我看他是想把这银号独吞了!”
夫人不明白,继续追问:“他怎么坑你了?”
“他让我盯着这笔钱,有了动向,让我先将来龙去脉弄明白了,再汇报给他。”掌柜歪着嘴,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来,“万一上头怪罪下来,也好将罪过都推到我的头上,他打得好算盘!”
掌柜的嘴气得越来越歪,最后嘴角抽筋似的龇了下牙,对夫人笑道:“等着吧!老子迟早收拾他!区区一个县令,敢跟老子耍心眼。老子这银号里,除了他的钱,还有上头的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做生意的掌柜,不是君子,报仇也比一般人来得快。第二天,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娜依塔公主扮作夫人模样,第二日又去兑换银票。
皇帝至今也没告诉她,取了这些银票到底有什么用,只是让她接连去几家银号,拿他出具的文书换银票。娜依塔公主知道这个男人不好惹,可她并不每时每刻都担惊受怕,毕竟,皇帝还要找她办事。第二天,依旧化好妆容,容光焕发地出门去了。
既然皇帝让她扮作夫人,她就装得像模像样,反正就是过个瘾,那她就得把瘾过足了。
人活着,能风光一时就风光一时,总比没有风光过好。
她心里清楚,先是被骗来中原,又被库尔坎大师利用,成了罗刹女,现在连皇帝都落难了。想来库尔坎大师一定是使了什么法子,将这天下都搅乱了。
她虽然不怎么懂这些争来斗去的方法,但暂避锋芒的道理她懂,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想着要先来到这个地方,躲在那小别院里不出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有什么拉不下脸来的?
她等着。
等着皇帝东山再起,等着赫连翊把库尔坎大师收拾完了,等着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再风风光光地回去。她从来不愁这些男人,到时候不讲情面,再过来对付她。她在这其中周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她又不掺和天下大事,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而已。
人活一辈子,她要开开心心的。
皇帝在背后看着娜依塔公主出门,脸上幽微地浮现出一点笑意。
昨夜公主走后,他听见门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皇帝料想有人在门外徘徊而过,又走了,一切如他计划中那样发生,他只需在此等候,外边很快就会动起来。
娜依塔公主浑然不觉,去了城北另一家银号。这家比昨天的铺子更大,她进了铺子,拿出一张票据塞给掌柜,之后便端坐在那里,微抬着头扫视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