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羽毛,搔刮着美奈子的耳膜,让她更加疯狂。她俯下身,紧紧抱住他,两具汗湿的身体紧密贴合,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疯狂的心跳。她在他耳边吐着热气,说着露骨的情话。
可门良任由她抱着,感受着体内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感积聚,那空虚的内心似乎暂时被这纯粹的生理感觉填满了一刹那。他仰起头,发出长长一声压抑不住的丶带着哭腔的喘息,身体绷紧如弓。
「…去了…!」美奈子尖锐地呻吟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内部阵阵收缩。
几乎同时,可门良也到达了顶点。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丶彷佛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热流猛烈地迸发,注入对方体内。他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後彻底松软下来,瘫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眼神再次恢复了那片虚无的迷茫。
美奈子满足地趴在他身上,亲吻他的颈侧,享受着馀韵。
然而,不过片刻,可门良便轻轻推了推她。「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美奈子一愣,心底那点温存瞬间冷却。她起身,整理着衣裙,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扯过纸巾擦拭自己,然後慢条斯理地系好裤扣,穿上衬衫,彷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情事从未发生过。
这种彻头彻尾的冷漠,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你总是这样吗?」美奈子忍不住问道,语气带着挫败和不甘。
可门良系上最後一颗钮扣,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怎样?」
「…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她顿了一下,「你的身体很热,但这里,」她指了指他的心口,「是冰做的吗?」
可门良闻言,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暖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一场激情。」他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微乱的头发,不再看她。「演出结束了,美奈子小姐。谢谢惠顾。」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穿了方才所有身体交缠的假象。美奈子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羞愤。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麽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後台重归寂静,只剩下可门良一个人。他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丶眼底带着倦意的男人,久久不动。
方才的激情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空虚。为什麽总是这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怎样的拥抱和体温,都无法驱散他骨子里的寒冷。那种寒冷,源自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源自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几年前,他还不是「日蚀」的驻唱,而是游走於灰色地带的线人。那时,他因为一起小小的诈骗案被带到警局,审问他的,正是当时还在职丶眼神锐利如鹰的野々村修二。
「名字?」当时的野々村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可门良。」他回答,那时的他,眼神里或许还有一丝未被完全磨灭的光。
野々村审视着他,似乎看穿了他表面下的狡猾与聪明。「你很聪明,但用错了地方。帮我个忙,这次的事可以当没发生。」
一来二去,他为野々村提供了几次关键线索,破获了几起案子。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古怪的丶互相利用又隐隐带着些许欣赏的关系。野々村欣赏他的头脑和情报网络,而他…他或许是贪恋那一点点来自光明世界的丶短暂的联系。他记得野々村有时会递给他一根烟,两人沉默地站在警局楼顶抽完。那时野々村的目光虽然依旧审慎,却没有後来那种复杂的痛苦与渴望。
然而,那点微弱的联系,并不足以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恰恰相反,他利用了从野々村那里零星听到的丶关於警方办案流程和思维方式的信息,反向运用到一个惊天的计划中。
三亿元事件。
他的思绪沉入那疯狂而精密的策划中。他需要钱,需要一大笔足以填补他内心巨大空洞丶或者说足以让他彻底逃离过去的钱。他利用自己非凡的魅力和洞察力,精心挑选并操控着几个同夥。他对每个人许诺不同的未来,看穿他们内心最深的欲望与恐惧,并以此为丝线,将他们如同木偶般操控於股掌之间。他是这个团队绝对的大脑与核心,冷静丶无情丶算无遗策。那些同夥敬畏他,依赖他,甚至…爱慕他,却无人真正了解他。
「我们需要一辆绝对可靠的车,一个对时间点掐算极准的司机。」
「守卫的交换班时间,必须精确到秒。」
「烟雾弹不仅是为了遮蔽视线,更是为了制造混乱和恐慌。」
「钱袋的重量和体积都计算过了吗?必须在三分钟内全部搬上车。」
他冷静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每一个细节都反覆推演,确保万无一失。那时的他是个真正的恶魔,优雅地编织着罪的罗网。
「呃…!」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刺入他的太阳穴,将他从回忆中狠狠拽回。
他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化妆台才站稳。该死的头痛又来了,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视野边缘开始发花,伴有细小的闪光。
他颤抖着手,从抽屉深处摸出一瓶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片,甚至懒得用水,直接乾咽下两片。苦味在舌根蔓延开。
他深吸几口气,等待剧痛稍缓。目光扫过化妆台角落,那里随意放着几张旧报纸,是酒吧用来包裹杂物的。最上面一张的头版头条,用巨大的黑色铅字印着——「三亿元运钞车劫案悬而未破 史上最大谜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冰冷的铅字,然後,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
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才…刚才他看着那标题,有那麽一瞬间,大脑竟然一片空白。三亿元事件?那是…什麽?一种陌生的丶令人恐惧的虚无感掠过心头。
虽然那空白只持续了短短一两秒,记忆便如潮水般重新涌回,但那瞬间的迷失感,却比任何头痛都更让他感到恐慌。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丶深切的恐惧。
药物的作用开始发挥,头痛逐渐褪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冰冷。他拿起外套,决定提前离开。
走出後门,横滨夜间的冷风迎面吹来,他拉高了衣领。经过酒吧後窗时,他无意间瞥见窗内,野々村修二正站在吧台後,手里拿着他平时唱歌用的那支老旧麦克风,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门良脚步未停,迅速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彷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