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又稠又苦,浸透长宁宫飞檐。
也似乎浸透了林员外府宅。林员外家,谢锦舟喝着仆人端上来的茶,只觉茶汤苦涩浓稠,难以下咽。
谢锦舟:“茶里放了黄连?这般苦。”
仆人啊了一声,挠挠头:“公子,并未放黄连。很苦吗?”莫非他不小心放了黄连?可他分明记得他没有。
谢锦舟抿唇,不再吭声。仆人偷觑公子玉面含霜,暗叹定是公子心中郁结,竟将清茶尝作苦味。
白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子为何如此不悦。
铜壶滴漏声声催,谢锦舟辗转至东方既白。他取出素笺,落笔千言皆作废纸,字字句句总不宜。
写写扔扔,素笺铺了满案,字字斟酌复又揉作团。怎么都不满意,如是废了好厚一叠纸。
云娘正在拨算盘,计算铺子账目时,听春鸢道,谢锦舟又派人送来了几箱大礼,另附素笺,只许小姐亲启。
云娘:“什么素笺?拿来与我看看。”
“这……谢公子说了,只许小姐亲启。”
云娘歇了心思:“我去拿给烟烟。”
云烟云烟启封览毕,纸上内容原不过赔罪陈情之辞。她写下一封回信,并命人将那几箱子抬回林府去。
谢锦舟等来了云烟的回信。他颤抖着指尖,打开信封。
目光触及信纸内容,少年面色惨白似新雪。薄纸不过几行字,却字字化作利刃。
她言,她与他之间已经两清,他们有男女大防,此后不必再见面,祝他在科考上如大鹏展翅,青云直上。
最刺目是末行小楷:自此山水不相逢。
她以后不愿再见他了。谢锦舟捏着信纸,恍若神魂俱散。
良久。他一动不动,一直静坐,宛若石化成雕塑。
啪嗒!
一颗温热的液体自他下巴滑落,滴在信纸上,将墨迹晕染开。俄顷泪落连珠子,湿透衣衫。
仆人大惊。公子哭了?公子竟哭了?公子有多少年没哭过了?自从公子三岁后,就再也不曾哭过了。
“公子,您、您怎么了?”仆人失措。
公子却不理他,只一味哭泣。仆从赶忙去寻林太公。林太公得知自己的宝贝外孙哭了,慌忙前去找他。
林太公踉跄闯入时,正见少年蜷作婴孩。
“舟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委屈只管与外祖说,外祖替你主持公道。”
谢锦如三岁稚童,抱住外祖,眼尾红红,泪水涟涟:“外祖……”
谢锦舟伏在自己身上掉泪,林太公轻拍孙儿。舟儿今年才将将满十五岁,到底还是个孩子。
“舟儿,有什么事与外祖说,莫不是谁欺负了你?”
“没有。”谢锦舟矢口否认。他怕外祖知道他与云烟之间的事,迁怒云烟。遂道:“孙儿只是担忧,担忧自己今岁秋闱不得中。”
这倒是令林太公诧异了。舟儿从不担心自己秋闱不中,为何突的担忧起来了?是越临近科考,便越心乱了?
林太公抚其背劝慰:“定能中,若是不中,你也还年轻,下一次再考就是,不必如此担忧。”
谢锦舟没吭声,一直哭。林太公便一直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