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在瞳仁深处。
待她放下轻纱,捧着纸包登车,青缎车帷沉沉垂落,他才骤然回魂。
热血轰地冲上额角,他竟似着了魔,不顾梁国公世子失声惊呼,翻身就跃下朱楼!
踉跄落地,不顾足下踏碎的玉簪花冠,他眼中只有那辆轱辘驶向长街深处的青帏小马车!
他拔足狂奔,衣袍生风,然车马更快,徒留尘雾混着蹄响与轮声,悠悠湮没在街角。
他立于尘灰之中,空余满喉酒意与心头火炭相煎。街市行人讶异地偷瞄着这失魂落魄的华服公子。
良久,徐国公世子转向追来的侍卫,哑声吐出命令:“查!那马车,那红裳女子,额上带红痣的,是什么人!”
“是,殿下!”
未及黄昏,徐国公世子已得了消息。
“什么?皇后?你说她是皇后?”
“千真万确,世子爷。”
“没弄错?”
“没弄错。”
连问三遍坐实了红衣女子身份,徐国公世子怔怔然。
次日雅阁里,梁国公世子捏着杯沿,看对面人将青玉盏中酒液晃得四溅,酒痕在苏绣桌围上洇出斑斑污迹。
窗外市声如潮,这雅阁闷似棺椁,只闻徐国公世子喉间吞咽酒液的闷响,沉甸甸压在人心上。
“何事郁结至此?”梁国公世子问。
徐国公世子默然,兀自灌酒。
梁国公世子静默半晌,忽将杯盏狠狠顿在案上:“那妖后昨日又出宫逍遥,几曾见哪个国母这般抛头露面?陛下竟纵容如斯,好个祸水!”
“住口!”徐国公世子猛抬头,眼眶里似淬了血。
梁国公世子愕然僵住,但见好友五指深掐桌沿,砂纸磨石般挤出几个字:“往后……莫再如此说她。”
梁国公世子眉锋骤锁。昨日还同骂“妲己再世”的盟友,此刻倒护起妖后来。他倾身逼视,酒杯几乎抵上对方鼻尖:“你灌多了黄汤不成?那妖后分明……
“叫你住口!”徐国公世子广袖横扫,杯盏碎作满地。他胸脯起伏,如被巨石压喉,半晌迸出半句残语:“她……不是你想的那样。”霞光正从窗格里漏进来,浮在他颤动的眼睫上,竟似凝着一点将坠未坠的露。
梁国公世子瞠目。昨日掷杯骂妲己的人,今朝竟成了护花荆棘。
好友竟突然护着妖后,帮妖后说话?!他欲再探问,徐国公世子已别过脸去,只痴望长街尽头。
暮色里仿佛还烙着那抹灼目的红,直烧得徐国公世子五脏六腑,剩一腔滚烫的残灰。
第37章
听闻澹擎苍在为她建造一座题名“长寿”的宫室, 殿宇雕梁上镌满了蟠桃灵芝等祥瑞纹样,云烟侧首睇视,黛眉微扬,腮涡浅漾:“筑此长寿宫庭, 果得长生耶?你竟信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澹擎苍摩挲她雪白的指尖, 良久,才吐露心音:“旁的皆可不信。我只愿神佛佑你长生久视。”
她身子的确大好了, 旧疾尽祛, 他却依旧困在失去她的梦魇里, 总觉她似月下疏影、指间流沙,稍不留神便要化作天边一缕薄云, 遇风辄散, 杳然无踪。
“我会长寿,会长命百岁。”云烟莞尔。只要她能痊愈,不出意外, 她都能活到一百岁。
“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