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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打在繁复的织金华袍之上。

他浑身剧颤,恍若魂魄被这冰凉的茶水洞穿。

云烟:“清醒了没有?”

云烟之声自高落下:“若还不清醒,便回你自己寝殿里寻清醒。别在此地烦搅我清净。”

她手中空壶轻轻一搁,声如针尖落地,细微清响,将他眼中残存的一点期许彻底击溃。

澹澈终止了抽噎,蜷缩于地,面上水痕蜿蜒,泪与茶水模糊难辨。

少顷,他起身,湿透的龙袍沉甸甸向下坠着躯壳。拖着满身水渍踉跄跄跄,如游魂般曳着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殿外。

云烟立定原地。日光泼洒而入,殿内镀上层淡金光泽。她手指接住这金光,心中暗忖,自己果然是年岁渐长,心肠竟软了这许多。

若是从前,她会直接杀了澹澈。

她舒腕展腰。心情不豫。心中不畅,惟念珍馐。

云烟移步至小厨,见李馥香于灶前忙碌,趋近问道:“所作何物?”

“启禀太后,奴婢正制冰酥酪。”

“且取一碗来。”云烟择座而坐。

冰酥酪盛于青瓷小盏中,恍若新雪堆积,表皮浮着数点糖渍桂花,金辉熠熠,直如散落玉盘之碎金。

“此乃奴婢新研之方,以米酒点化牛乳而成。与寻常的冰酥酪风味不同。”

她研制出来的新方子,牛乳须取鲜浆,隔水温煨,倾入酒酿汁液,覆以细纱笼屉,到了一定时辰,及至揭开,奶脂已悄然凝膏,微颤若栗,犹似春冰将泮,内里却蕴着一股清冽之气。

云烟执银匙轻舀半匙,凉气先透齿隙。甫一入口,未及品咂,倏忽化开,舌尖顿觉细滑请冽。

甜味极是清雅,如糖块融未融之际勾出的薄浆,裹着奶香氤氲口腔,下一瞬舌根便漾起酒酿之微酸。

最妙乃其入喉之后,齿颊间余韵悠长。凉意骤然散尽,唯剩一缕奶香弥散,教人回味无穷。

“香滑若脂,甘沁入骨,融澈心脾。较之那琼浆玉液,反更得人间真味。”云烟赞道。

“太后过誉。”李馥香眉眼之间,皆是笑意。

云烟:“我如今吃惯了你的手艺,日后你若离宫,却叫我如何是好。”

“奴婢决不离去,愿一辈子侍奉太后左右,为您掌膳。”

“一辈子?”

“一辈子!”

“待你年岁渐长,终须出宫养老。”

“奴婢誓死不离!生死不离!”

她不会离开云烟。若要教她离去,直是心如沸油煎熬,比死了还难受。

除非云烟赶她走,她此生都不愿离去。不,即便云烟要赶她走,她也不走。她要死皮赖脸留下,想方设法留下!她心底里生出病态的的执拗。

云烟闻之一笑。

入夜。夜露在青石阶上凝出水光,澹澈步履虚浮,一步一顿,龙袍上的绣纹狼狈不堪地揉皱一团,恰似他此刻蜷曲狼狈的灵魂。

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一张巨口,将他整个人吞噬了进去。他扑倒在卧榻的阴影里,喉间豁然冲开闸门,涌出呜咽之声。起先低沉,继而连绵不绝,仿若永无止境。

君临天下的威仪、如山岳凝重的帝王之风,此刻片片剥落,零碎满地。他俯身垂泪,泪珠滴在绣着龙蟒图纹的被子上,洇开深色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