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西域路遥万里,切莫轻往。只管命人将您想吃的果馔千里转运便是。”
云烟:“西域瓜果经千里辗转,早失鲜气,必得新撷之实,方得其味。”
澹云舒百般不願云烟远赴西域。万里之遥,最易横生变故。若有云烟有半分差池,她断难承受。
她如今已越来越离不开云烟。非为云烟可助朝纲。而是……她心中全然雪亮。她心里盘踞着一股悱恻幽微的情愫,日渐疯长,日渐扭曲。
“婶婶……”
“勿再多言,我这就去了。”
……
云烟悠悠然活足百岁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多年后《史记·云太后本纪》载:
“云太后,百岁崩。性温良恭谨,器度识鉴渊宏,髫龀博览典籍,明达至理。持身庄重,懿范八表。
执掌枢机,轻刑减税,惠泽鳏寡。每岁饥,开廪以活稚童。凡察重辟,必三覆五审谳状。尝释其籍逾万幼婢苍头,改隶官户,黔首咸称仁德。
当国七十春秋,户不夜扃,耆老击壤而歌。
谥曰元尊,大哉曰元,德威配天曰尊。”
本篇完。
第42章
云烟在羊水里头, 是有知觉的。她知道,自己又到了下一个世界。
属于这个世界的缘起流转,气运之子的故事,在她醒转的刹那, 便一股脑儿涌进了她的识海深处。
她浸在这世母亲温暖的胞水里, 朦朦胧胧,听得见母亲的声气:“都什么年代了, 你爹妈还守着老黄历重男轻女?家里头真搁着一张龙椅等着儿子去坐, 非要追着生个带把儿的?”
父亲的声音答说:“别同他们计较, 老辈人的脑筋,一时半会儿扭不转来。”
“真是气死我了。你爸说这一胎是女儿, 还让我生二胎,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生二胎的,生一个就够了, 再生一个是要疼死我吗?”
“好, 好,不生,不生了。舒华你憋生气, 小心动了胎气。”
云舒华生产的这一日, 她的公公婆婆不曾到医院里来。单单为着晓得她肚子里是女胎, 他们竟连医院的门槛也不愿迈了。云舒华气得心口发紧, 离婚的念头如荒草般窜起。
生产时的阵痛撕扯着她, 痛得她魂灵都快要飘散了去。
“生了生了,孩子生了!”
一个湿漉漉的婴儿,硬生生被从那红与白交织的黑暗里推搡出来。
没有寻常婴孩甫临人世时狼狈又难听的啼号。小小身躯一离了母体,骤然浸在冰凉空气里, 竟出奇地安静着,柔顺乖巧。
紧接着,空气突然停滞了。
产房里头一切的动静,都像是猛地被抽空了去。医生护士皆僵立当场,阅尽万千婴孩的医生,她那双惯常沉稳的手,竟停在半空里,微微地抖索起来。
这新出生的小生命,身上犹裹着青灰的薄薄胞衣和殷红的血迹。可幼嫩的脸容竟剔透如千年净水凝成的玉精,肌肤全然不见新婴惯有的褶皱猩红,反而泛着莹莹温润的通透玉色。
稀疏的胎发贴在饱满的额上,似初春里刚透亮的新芽儿,两扇睫毛浓黑湿润,像是浸饱了子夜的露水。
美。
是的,美。
用美来形容一个初生婴儿原是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