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道人。”
圣人念着这个名字,眼底冰凉一片。
接引从他身后出来,平静地望着他的弟弟,又望着空旷的大门,淡淡地开口道:“你若是当真想杀了他,亦未尝不可。我先替你遮掩天机,你再趁此时机强行动手,纵使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从我们两人手中逃脱。”
接引道:“就算西方会因此动乱一段时间,我们也只需要把那些动乱的人都一一处理了便是。”
准提微微摇头:“西方的气运已经有三分牵涉在他身上了,杀他一个容易,那西方的兴盛又该怎么办?兄长,你的决定才是对的,愚弟这般想法,反而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而且,兄长刚刚也听到他的话了。他居然敢直截了当说他恨他那位二师伯?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倘若被东方那两位圣人知道了,肯定是要动手诛杀了他的。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准提想起刚刚多宝说的话,眸光微微沉下,似笑非笑道:“呵,也怨不得他生出这样的想法,毕竟若不是他二师伯,他也不至于被抓走关在桃园之中,又被太清老子送往我们西方,心中含怨,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他这份心,帮助他成长起来,将矛盾对准玄门,来一朝祸水东引,岂不妙哉?”
接引道:“你信他?”
准提摇了摇头:“愚弟相信人性。这世间有何人能真正做得了无悲无喜,无嗔无痴的神佛?就算是我们兄弟二人已经贵为圣人,不也汲汲于西方的兴盛?既然还留着那一颗会喜怒哀乐,会妄动痴嗔的心,那么他多宝道人,就注定无法摆脱那些俗世的恩怨情仇。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可以被拿来利用。”
“不仅是他,那三位东方的圣人,至今不仍然在打生打死吗?”
似是想起了之前东方天庭上的几次动荡,以及鸿钧道祖突兀地降临在天庭上的景象,准提倏忽凝眸望去,唇边又似带出了几分笑意:“呵,三清。”
多年之前的封神大劫时是这样,如今的西游量劫时也是这样,盘古三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那点稀薄的兄弟之情还能剩下多少?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上清通天,既然三清之间注定隔阂深重,永远也恢复不到最初的样子,那么,你要选择我们吗?
不如……就选择我们吧?
太清和玉清伤你至深,你又何苦再去尝试着同他们重修旧好?以你素来骄傲的性子,难道真的能放下那些血海深仇吗?倒不如选择我们,等到来日,自有向你两位兄长复仇的机会,不是吗?
他遥遥望去,眼中隐约掠过一丝痴狂的神色。
另一侧的多宝从殿中出来,仰首望着头顶碧色的天穹,却忽而有了一种重返人间之感。
里头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外头却是清风朗日,晴空万里。
他不由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欣赏着灵山上祥和安宁的景象。
在泥沼里挣扎久了的人,若是无法坚持住心中的那点光亮,恐怕总有一日要同那些人一样,永远被留在那片沼泽地中,再也爬不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容许自己当真陷落在那片黑暗里面,忘记自己的坚持,也忘记自己“回家”的愿望。
仇恨也好,明里暗里的打压利用也罢,都无法改变他的本心。
终有一日,他要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回到他师尊身边。
多宝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准提相信他确实仇恨着他们二师伯,那么在他眼中,他又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东西了吧?唯一令人有些奇怪的是,他竟然会觉得他仅仅仇恨他二师伯,而不厌恶他们西方吗?
真是。他叹了一声。
这些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圣人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