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他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之上,遍地是断壁残垣,扭曲倒塌,全无生气,曾经高耸的建筑,如今像巨人尸骸般朝着昏暗天空。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末日般的炼狱景象。
先前001说的那番话此刻清晰再现在他面前。
这是秦昭的初始世界,是秦昭的过去。
他来到了这个仅凭只言片语就足以想象其惨烈,却远不及亲眼所见万分之一震撼的世界。
裴肆之也经历过末日位面,但那里依旧是有生机,有生命,有人类文明残留的,但这里不同。
这里是彻头彻尾,毫无希望的终末,抬眼望去看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迹象,连挣扎都不复存在,不断蔓延着死亡。
而就在此时,一道扭曲,迅捷,布满粘液和腐肉的黑影,从一处断裂的混凝土柱子后猛地扑出,携着浓烈的腥气,直冲他的面门。
攻击来得太快,裴肆之瞳孔缩了一下,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唰——
一道闪着银光的刀刃横斩而出,发出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切割声,那扑到一半的狰狞怪物动作一滞,从中间整整齐齐一分为二,重重倒地。
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
裴肆之甚至能感觉到那银光掠过时带起的微风,冰冷刺骨。
他转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那人穿着一套早已看不出颜色和款式的制服,沾满了深褐色的血污,不知血迹来源是谁的,布料下的身形瘦削却透着极强的力量感。
他紧握着手中刀刃,刀尖朝下,正滴滴答答流淌着粘稠液体。
裴肆之的视线急速上移,最终定格在那人脸上。
污渍和汗水模糊了大半面容,但那双眼睛——
锐利,冰冷,沉静,是一柄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来的寒刃,眸中是死寂般的疲倦。
那是年轻了不知多少岁,尚且被困在这片地狱中的,秦昭。
秦昭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要伸手做些什么。
裴肆之下意识抬头,可那只带着血污的手竟毫无阻拦,直直的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秦昭蹲下身,在那怪物躯体里摸索着,从中取出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晶体,随手擦拭后丢进口袋。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落在裴肆之身上。
他看不见他。
裴肆之意识到这一点。
*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裴肆之也渐渐摸清楚了现状。
他此刻更像是作为一个局外人,被投射到了这段记忆中,能听能看,却无法被触碰,也不会被察觉存在,来观看这场结局注定的电影。
而这部电影的主角,有且仅有秦昭一人。
他看着秦昭独身与那些怪物搏杀,看着秦昭娴熟落下的刀刃,看着废墟里最后挣扎求存的人。
那不是“人”,更像是一头褪去文明外衣,只剩下最原始行动的困兽,动作机械,沉默忍受着无边无际的孤寂和痛苦,只是为了活下去这个已经失去任何意义的执念,一日日重复着杀戮。
他是文明的火种,也是注定消亡的遗种,是一个时代落幕后留下的最后余响,是那个迟迟不肯落下的句号。
而裴肆之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根本无法和当年那个还能咧着嘴开玩笑的男人对应上。
伤痛不会愈合,但可以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