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伊莲娜小姐不在乎(上)(1 / 2)

全能大画家 杏子与梨 5384 字 5小时前

第898章 伊莲娜小姐不在乎(上)

在场的很多人用探寻的目光搜索着四周的面颊,他们猜疑着对方的反应。

他们很想知道。

伊莲娜小姐是怎麽看待刘子明所讲述的这个幽默的故事的。

他们很想知道——

倘若特里普小姐在世,他会怎麽看待伦勃朗,怎麽看待《玛丽亚·特里普肖像》和《夜巡》之间的差距……

这位《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怎麽在心中衡量两个不同的伦勃朗之间的份量。

「画下《玛里亚·特里普肖像》的伦勃朗是艺术史上的第二个鲁本斯,是巴洛克时代在历史上的回响。画下《夜巡》的伦勃朗是艺术史上第一个伦勃朗,他开创了属于自己的艺术时代。」

「敬第二个鲁本斯,也敬第一个伦勃朗。」

刘子明把手里的玻璃杯轻轻的举起,然后放在嘴边,将汽泡几乎快要在寒冷的火焰里流散了个乾净的苏打水一饮而尽。

「敬第二个鲁本斯,也敬第一个伦勃朗。」

聚在甲板之上的人们也纷纷端起饮料,出声附和,举杯致敬。

男人将头顶的生日王冠取下,交给他左手边的女性客人。

他独自走到一张背对着投影银幕的椅子间坐下,随手拿起野餐桌之上一片炸虾片,放进嘴里。

从讲述者变成了旁观者。

刘子明有时间开始观察着四周每一个来宾的反应。

很多人都听出了他的话语中的含义,反响既不算冷淡,也不算热烈。

有人无奈的摇摇头。

有人朝他轻轻的点点头。

也有人苦笑了一下。

尼德兰王国用了接近100年的时间,才重新拥抱了他们的神童画家,有些事情,不是你说那幅画更有意义,那幅画就真的更有意义的。

那怕你是刘子明。

再说。

那可是伦勃朗。

伦勃朗的成就已经被艺术史反覆的论证过了。

而顾为经?他远称不上是1640年的伦勃朗。

那年伦勃朗34岁,功成名就,日进斗金,是整个阿姆斯特丹,整个西欧和北欧,算上巴黎丶佛罗伦斯和威尼斯在内最为富有,身价最高的艺术大师。

他甚至未必称得上是1624年的伦勃朗。

伦勃朗十四岁上大学,十七岁师从当时的艺术大师皮尔特·拉斯特曼,20岁上小就已经娴熟的掌握油画丶素描和版画等诸多绘画技法,都有见树,都有佳作,是欧洲的画界全才。

1624年的伦勃朗差不多和顾为经现在相同的年纪。

20岁上下的伦勃朗已经是名声大噪的艺术新星了,他筹备着开设属于自己的画室,即将永远的改变尼德兰画家在艺术史的定位。

无论他早期的作品是不是酷似鲁本斯。

那时的他,都已经是评论界的宠儿了。

评论家们至少都可以骄傲的说,他们不光拥有扬·凡·艾克这位传说中的油画发明人,在中世纪结束即将两百周年之际,他们的年轻画家正将整个《油画》推向下一个艺术高峰。

此刻的顾为经和同样的名气伦勃朗拥有的名气也许不相上下。

两个人的故事很像。

又截然不同。

他们名气的来源不一样,意义内含也不一样。

一者来源于己身,一者诉诸于他人。

两个伦勃朗,全都是伦勃朗。

让评论界心生欢喜的《玛丽亚·特里普肖像》和让他们心生疑惑的《夜巡》全都是伦勃朗的画。

卡洛尔的《雷雨天的老教堂》也许确实是《玛丽亚·特里普肖像》不假。

顾为经自己的作品到底是不是《夜巡》?乃至于到底有没有资格去用这样的比拟,沾人家伦勃朗的边。

依在场的很多人看。

这事吧——

还有得去说着呢!

看在刘子明这麽推崇他的份儿,顾为经顶多顶多也就只能算得上是1617年的伦勃朗。

那个被惠更斯所赞助的天才画家。

惠更斯一辈子那麽多的子女,也只有一个成为了伟大的科学家。

惠更斯大概一辈子也赏识了很多画家。

终究。

只有一个成为了伦勃朗。

想来,在场的很多人,在和他一起举起杯子,说那句「敬第二个鲁本斯,也敬第一个伦勃朗的时候」,内心中实际上带着分外奇怪的情绪吧?

称不上满怀藐视。

仅是颇为微妙。

刘子明面无表情的嚼着嘴里的虾片,品尝着虾糜被高温油脂所逼出的芳香气,心情同样也颇为微妙。

他仔细的观察着顾为经。

好的幽默故事从不止于幽默,也不止于「一声笑声」。

笑容是情感的不经意间的流露与宣泄。

纵观整个人类的绘画历史,记录「笑容」的作品极为罕见,在整个肖像画的领域内十不足一,把时间放在古典美术范畴内,也许十不足一就要直接变成了百不足一乃至千不足一。

微笑既难维持,又难控制。

往往诞生又消散于转瞬既逝的瞬息,很难被精确的捕捉。

早期的欧洲的保守人士又认为,嘴唇存在的意义便是包裹牙齿,对所有人来说,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齿而笑,都是不体面的行为。对于真正的高贵的淑女来说,这个行为更是不优雅的,乃至于是淫乱的。

这一瞬间。

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精确掌控能力,她抛弃了淑女的优雅,让自己屈从于欲望。

不管那时的戒律多麽的野蛮落后,又冷酷无情。

可就算是真正冷酷无情的人,她也是会笑的。

就是有这样的时候,你把自己绷得紧紧地,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不会笑。

不过没有理由的,你还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大笑亦或者苦笑。

饱含温度,亦可能心生嘲弄,反正人们就是这样笑出了声。

不经意间的笑容和泪水,它们这都是天底下最无需道理,最不需要复杂的艺术理论做为支撑,不需要任何提前的练习的事情。

所有人生下来就会笑。

正如。

所有人生下来就会哭。

它不需要任何经验主义做为基奠,诞生于自然而然的身体直觉。刘子明称这样的身体直觉,称之为感性的「决定性瞬间」。

它胜过千言万语。

刘子明笃信,每个人都会在这样的故事里表现出些什麽东西来。情感是最好的镜子,映照着他们对顾为经作品的态度,也映照着他们对于顾为经这个人的态度。

那麽——

顾为经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