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下去之後就是地下囚区的边缘通道!”
浓烈的丶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从洞口深处汹涌而出,几乎凝成实质,令人作呕。
那不仅仅是粪便和污物的臭味,更夹杂着一种——伤口化脓溃烂的腥甜丶药物和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肉体腐烂的气息,还有一种绝望的丶死寂的味道。
夏之南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丝毫犹豫。
“我先下!”
她率先俯身,双手扒住冰冷潮湿的洞口边缘,咬紧牙关,忍着额角伤口被牵拉的剧痛,一点点将身体探入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通风管道内壁冰冷丶粘滑,布满了不知名的污垢。她依靠手脚的支撑,艰难地向下挪动。
“青雀”紧随其後。
管道并不长,只有约三四米。很快,夏之南的脚就触到了坚实的地面。她松开手,轻盈地落地,随即迅速半蹲,警惕地环顾四周。
“青雀”也落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通道尽头似乎有一盏电压不稳的壁灯,投射下昏黄摇曳丶彷佛随时会熄灭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低矮丶压抑的混凝土地下通道。
空气凝滞得可怕,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在这里浓郁了十倍不止,几乎像湿冷的裹尸布一样贴在皮肤上,钻进鼻腔,直冲大脑。
冰冷丶潮湿丶绝望……
这是夏之南最直观的感受。
她的耳边能听到隐约的丶极其微弱的呻吟声,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隔壁,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更衬得这片地下空间死寂得可怕。
“青雀”这时,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按亮。
一道微弱却集中的光柱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这里关押的……很多都是被反覆使用的‘耗材’!”
“青雀”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手电筒光柱也随之微微晃动!
“还有一些……是已经经历过一轮甚至几轮实验的……同胞!”
“这些老百姓,被鬼子当做实验材料,轻易不会浪费……他们经过一次或几次实验后,如果还没有死亡……鬼子就会把他们关在这里,观察後续反应,或者……等待下一次实验……”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沉重的绝望已经弥漫开来。
手电筒光缓缓移动,扫过通道两侧。
这是一排排低矮的铁栅栏牢房。光线所及之处,赫然是坐落在人间的地狱!
第一间牢房里,蜷缩着四五个人影。他们几乎衣不蔽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嶙峋的骨架外面松弛地包裹着一层灰败的丶布满污渍的皮肤。
其中一人面朝外躺着,手电筒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任何神采,脸颊深深凹陷,嘴唇乾裂乌黑,微微张着,露出溃烂的牙龈,只有胸腔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大片紫黑色的溃烂疮口,黄色的脓液和暗红的血水混合着,浸透了身下肮脏的稻草,白色的蛆虫在伤口里缓慢蠕动。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特有的丶甜腻而腐败的恶臭,正是源於此。他对於强光没有任何反应,彷佛早已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第二间牢房的情景更是让夏之南的胃部剧烈痉挛。
那里关着的似乎是一对父子,父亲用自己同样瘦骨嶙峋的身体,勉强护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男孩。男孩双眼紧闭,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困难。他的脖颈和脸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丶亮晶晶的水泡,有些已经破裂,流出清亮的液体,沾湿了父亲破烂的衣襟。
父亲的眼神浑浊麻木,只是机械地丶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发出无人能懂的低低呜咽。而在牢房的角落,还躺着一具小小的丶已经僵硬蜷缩的尸体,看身形似乎比那男孩还要年幼,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黑色……
第三间牢房……手电筒光扫过,夏之南猛地捂住了嘴,强压下喉头的酸水。
那里面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一个身影被铁链锁在墙上,无法躺下。
他或者她的身体肿胀得厉害,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丶半透明的青紫色,彷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大量的脱发堆积在肩头,裸露的头皮上满是疮疤。最可怕的是那个人的眼睛,眼球异常凸出,布满了爆裂的血丝,正直勾勾地“望”着通道的方向,但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内容,只有一种非人的丶彻底的疯狂和痛苦。
那个人形生物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持续的丶像是风穿过破洞般的“嗬嗬”声,嘴角不断流淌出混着血丝的涎水。在那个人形生物的脚下,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原本形状的丶疑似食物的霉变块状物……
手电筒光颤抖着,继续扫向深处。
里面的牢房里,躺着的人浑身布满焦黑的灼伤痕迹,皮肉开裂,如同烧焦的枯木……
有的肢体呈现出极不自然的扭曲角度,显然骨头早已断裂,无人处理……
有的腹部异常膨隆,像是充满了腹水,皮肤被撑得薄如纸,血管清晰可见……
有的则不停地丶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彷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咳出的痰液中带着明显的血丝和泡沫……
绝望丶痛苦丶非人的折磨……
每一间牢房都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景。
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被摧残成了人不人丶鬼不鬼的模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缓慢而痛苦地腐烂丶消亡。
鬼子甚至懒得给他们一个痛快,只是像观察小白鼠一样,冷漠地记录着他们走向死亡的每一个细节。
夏之南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角的鲜血依旧在渗出,流过她的眼角,混合着无法抑制的丶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她的皮肤。
之前在赤红论坛的直播间里,她看到的是个别同志的惨烈牺牲,虽然震撼悲痛,但尚有距离。而此刻,这成百上千的丶正在承受无尽痛苦的同胞,就以如此具象丶如此密集丶如此残酷的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不是画面,不是数据,是呼吸着的丶痛苦着的丶正在死去的一个个人!
仇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一股暴戾到极致的杀意从胸腔里疯狂涌出,几乎要将她的眼睛染红!
她猛地抽出插在腰后那把大口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激荡的情绪有了一丝寄托。
她死死攥着枪柄,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而狰狞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畜生!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鬼子!邪倭台!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要你们血债血偿!把我们同胞受的苦,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草你妈的小鬼子……”
“还我同胞命来!!!”
声音在压抑的地下通道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杀意。
她猛地抬起手,用沾满鲜血和泪水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神变得如同寒冰般冷冽。
“青雀!”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别愣着!救人!快!把还能动的,愿意走的,都扶起来!我们还是来晚了,来得太晚了……但我们终究还是能做些什麽……快,青雀,抓紧时间,救救这些老百姓……救救这些受苦受难的,我们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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