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时,眼中却是一片澄明,淡淡一笑道:「世子谬赞!江某不过一介寻常士子,此来神都,不过想在春闱中见识天下英才。」
——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话音未落,琅琊王世子突然抚掌大笑,座下麒麟兽应声人立,踏碎满地冰晶:
「妙哉!好个『见识天下英才'!」
他袖中忽飞出一道鎏金名帖,在空中划出灿灿金弧,「如今各道举子已陆续抵达神都。
今夜琅琊王府设下『夜宴',邀请大周十道举子赴约——」
鎏金名帖,瞬间悬浮在江行舟面前三寸,隐隐有文气流转。
「江兄不妨前来!
若有相熟好友,可一并邀约前来赴宴!
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天下谁人不识君?!
本世子恭候江兄大驾!」
琅琊王世子策马转身,雪色披风猎猎作响,正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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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天街纵马,好大的排场。」
街角茶楼二层,一道清冷嗓音倏然荡开,如寒泉击玉,霎时压过整条长街的嘈杂。
一名青衫文士指节轻叩茶盏,杯中碧螺春泛起细碎涟漪,倒映出他眸中一抹讥诮。
他望着麒麟兽踏碎的云痕,将残茶一饮而尽,喉间滚出半声冷笑:「《大周律》明令,神都御道非圣驾,诸公不得驰马——琅琊王府,这是目无王法?」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似玉磬清鸣,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竟让周围嘈杂的人群霎时安静了几分。
邻座一位蓝衫士子吓得手中茶盏「当啷」坠地,慌忙拽住他衣袖:「黄兄慎言,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皇家世子!」
「他敢在天街纵马,某却说不得?」
青衫文士拂袖震开对方,神情不屑。
桌案茶汤陡然荡起三寸惊澜,映出他眼中凛冽寒芒。
「三年前北境雪灾,朝廷为节用度,连翰林院的银丝炭,都裁撤半数。
如今倒容得琅琊王府养一头麒麟异种畜生,一日耗尽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
楼下侍卫骑兵,脸色都变了,腰间佩刀突然发出铮鸣。
茶楼内外骤然死寂。
蓝衫士子吓得面如土色,慌不迭的掷下茶钱——十枚铜钱「叮」地,仓皇离去。
「告诉琅琊王府——
今晚夜宴,黄朝不请自来,自会赴宴。」
青衫客临风而立,窗外天光骤暗,竟似被他一身凌厉锋芒所慑。
茶楼里骤然炸开一片惊哗。
人群震惊,终于认出眼前青衫狂士!
「是黄朝!」
有人失声叫道,「那个盐商出身的狂生黄朝!」
「他他就是那个放言自己『有状元之姿',却却连续三届进士落第?」
这狂生黄朝,出身中原道盐商户,擅长骑射丶诗文,好任侠结交豪杰。
曾经在洛邑与人文斗,
此人单枪匹马,连斗七位世家举人进士,最后逼得翰林学士前来下场调停。
传言当日他掷笔狂笑:「文章不破天潢贵,笔墨难平世道艰!」
或许因为狂生之名,文章狂姿,不得主考官所喜,连续三次应试进士落第。
结果,得了一个「落第状元」的嘲讽绰号。
此人在洛京颇为有名——却是恶名!
琅琊王世子显然也听到了茶楼这声讥讽,猛地勒马回首,眼中寒芒如冷电裂空,直刺茶楼之上那袭青衫。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手中缠金马鞭「啪「地炸响,竟将三丈外酒旗的穗子齐齐削断!
「我当是谁——」世子声如冰刃,刻意将字句碾碎在齿间,「原来是『落第状元'黄朝兄。」
琅琊王世子故意将「落第」二字咬得极重,
「上次春闱,黄兄那篇《门阀策》写得精彩,可惜礼部拆封阅卷时,整篇墨迹怎就莫名的糊卷了?」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黄朝也不知得罪了谁——或者,他几乎把洛京的所有门阀丶世家全得罪了,也无人保他。
结果考袋内的考卷墨迹,竟然莫名其妙的糊了。
卷面不洁,自然要被科举黜落。
此刻琅琊王世子当众提及,分明是在揭黄朝的旧伤疤!
黄朝闻言,脸色恼怒,手中茶盏突然迸裂,「门第害才,蠹国窃禄!」
琅琊王世子面色终于变了。
「放肆!」
琅琊王世子暴喝,猛地一抖缰绳。
玉麒麟昂首长嘶,浑身鳞甲绽放出耀目金芒,竟有龙形虚影绕体而生!
黄朝丝毫无惧,护身才气喷发。
两人皆是举人文位。
两股无形才气,在长街上空激烈对撞,围观众人耳中响起万千铁骑冲阵的幻听。
街边百年槐树无风自动,落叶如雨纷扬,却在触及青光范围时瞬间化为齑粉。
狂风骤起,茶楼檐角炸裂!
「好!好一个黄朝,如此狂妄!
今晚夜宴,你要来便来!
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这落第状元的骨头,是不是和嘴一样硬!」
琅琊王世子突然收势,金光龙影尽数敛入麒麟角中。
他甩鞭指向茶楼,
长街两侧,无数百姓惊恐退避。
那队骑兵侍卫的刀鞘竟自行震颤嗡鸣,仿佛感应到某种天地伟力正在交锋!
话音未落,琅琊世子也不再与黄朝争辩,猛地一扯缰绳,玉麒麟前蹄扬起,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目弧光。
青石板上瞬间凝结出蔓延十丈的冰晶纹路。
随后,麒麟驹长嘶一声,载着主人如流星般掠过长街,只在长街留下满地霜华。
那小队侍卫骑兵紧随其后,转眼消失在御街的尽头。
直到烟尘散尽,顾知勉面色苍白,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江兄,这夜宴,你真要去?」
江行舟手持鎏金名帖,望着琅琊王世子离去的方向,眸中之光,恍若剑芒出鞘。
「宴无好宴!
不过,既然邀请了。若是不去,岂不坠了我们江南士子的名声!
且去看看吧!」
他身为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自然不能在各道士子面前示弱!
江行舟转身回头,凝视茶楼凭栏处,凭栏处的青衫书生周身竟浮动着肉眼可见的文气,如青焰灼空。
这位黄朝,竟敢当街讥讽琅琊王世子,果然是狂生!
「黄朝,见过江解元!」
那青衫书生立于茶楼凭栏处,语带敬称,迎上江行舟的目光。
他目光如炬,竟似有寒芒吞吐,与江行舟视线相接时,天地间仿佛有无形文气碰撞!
不过,此时黄朝倒也没敢张狂。
他虽然不忿诸侯门阀的门第,
可面对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这种绝对的文道实力,他虽然常自诩状元之才,却并未考中中原道的解元。
「黄朝兄!」
江行舟微眯起眼睛,拱手一笑,「晚上一起去赴琅琊王夜宴!」
(本章完)